“你是在暗指本贝勒是个喜欢被逢迎巴结的粗俗之人?”他哼了哼。“你是特例,要是别人,十颗脑袋都不够砍。”
“这哪算逢迎巴结?”芮雪搓了搓手。“我都还没有施展真正谄媚的功夫,包管贝勒爷听得是心花怒放。”
伊尔猛罕笑咳两声。“不必了,不是饿了?那就快吃。”
“我自己来,不该只让贝勒爷宠著,我也想好好地宠宠贝勒爷。”他们是经历过同样事的人,体会过恨,也尝过寂寞孤独的滋味,都在寻找一个可以信任依赖、可以安心的人,所以更能了解彼此的渴望,才能互相怜惜。
“我不需要人宠。”他下颚抽搐两下,像在克制著什么。
“我知道。”芮雪温驯柔媚地将面颊埋在他胸前。“是我想宠贝勒爷,就让我好好的宠宠你吧。”
心……不再那么冰冷了……
他没有回答,可是两条男性手臂收紧,让久违的温暖又回到身上。
这样的恩爱随著天气转凉,两人的感情却是日益加温。
尚未开始降雪,北京城的街上如同平日般喧闹拥挤,叫卖吆喝声不断。
“豌豆粥——来一碗热热的豌豆粥——”
轻便马车缓缓的行经路旁,小心地避过人群,就见帘内探出有双晶亮大眼的俏颜,看了半天,总算找到声音的来源。
“有了!在那儿——”芮雪指著担著挑儿串巷的小贩给身边的男人看。“贝勒爷,这儿人多,咱们下去用走的。”
“就为了这个特地出门?”伊尔猛罕不以为然,不过还是让车夫将马车停下,然后要他在原地等著,便和她一起钻出车外。“等一等。”拿起挂在手腕上的披风,上头绣著五彩夹金线的花纹,将它披在芮雪的肩头。
她抿著嘴儿笑了。“走吧。”
伊尔猛罕因这笑而心旌摇荡,不由自主地跟著她,就算是要跳下悬崖,只怕他也会跟著跳的。
“贝勒爷没吃过豌豆粥?”来到小贩跟前,要了一碗。“这可是北京城有名的小吃,记得小时候,额娘总会趁著出府办事,偷偷的带著我来喝上一碗。”
小贩殷勤的盛了一碗,上头再撒了一层糖,就是最道地的口味。“夫人,这粥烫口,慢点吃。”
“谢谢。”芮雪接过了碗,待伊尔猛罕付了几个铜子儿,才舀了一口来吃,那又热又甜,又香又糊口的熟悉味道,就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。“这味道真像额娱买给我吃的。”
身边的男人不吭一声,没有反应,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下说:“或许是因为我额娘不在了,这味道就特别浓,也记得特别牢,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把它忘了……”就像他深刻记得自己从小吃到大的血肠是什么味道,那就是母亲的味道,是怎么也抹煞不掉的。
芮雪又舀了一口,吹凉了它,然后喂到男人的嘴边。“知道贝勒爷不爱吃甜食,但是好歹给点面子吧。”
“你这是话中有话。”伊尔猛罕不是笨蛋,当然听得出来。
“贝勒爷指的是什么?”她装傻。
“哼!”他气她想为那个女人说话。
“贝勒爷想太多了。”芮雪澄亮大眼直看著他,让他见到自己的真心。“如今在我心里,贝勒爷已经摆在第一位,只要是贝勒爷恨的,我也不会替她求情,贝勒爷爱的,我也会全然接受。”不过总有别的法子解开这个结。
伊尔猛罕知道该对她生气,别这么纵容她,可是她的话总是说到自己的心坎里,想硬都硬不起来。
“哼!”就光会说,那么这会儿又是在做什么?
她眼光湛湛,还在等他吃下去。
他终于张口含住豌豆粥,咽进喉咙。“吃完就回府。”
“真希望能跟额娘再来吃一次,不过也知道是不可能了,当失去最重要的亲人时,才知道时光是不会倒流的。”她吃下最后一口,轻轻地喃道。
“走吧。”伊尔猛罕握著她的小手,不想被她的话动摇了,也不想见她难过的样子,于是往马车的方向走了回去。
就在这时,两名男子从旁边的酒楼中出来,正好注意到他们。
“真是遇到仇家了。”塔斯哈用折扇敲了敲手心,永远忘不了那天在宫里受到的羞辱。“不得了,居然当街牵著丫头的手。”看来那丫头相当受宠。
在塔斯哈身边的男人“咦”了一声。“那丫头不是……不是咱们府里的吗?”庆亲王福晋所生的儿子凝目看个仔细。“怎么会跟伊尔猛罕在一起?”
他讶异地问:“你没看错?那丫头真是你们庆亲王府里的?”
“当然没看错,就在一年前,我跟额娘开口想把她要来,结果被狠狠地训了一顿,怎么可能认不出来?!只是听说前些日子闹了点事,我额娘便作主让她出府去了……真是怪了。”左思右想就是想不通。
“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塔斯哈的兴趣来了。
“我没问。”他才懒得管。
“你回去问个清楚,然后告诉我,就当欠你一个人情,往后有好处少不得有你一份。”说不定可以抓到伊尔猛罕的把柄,替自己报仇。
“一言为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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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月后,已经是立冬了。
伊尔猛罕照例进了乾清宫向皇上奏报事务,想不到皇上连他纳妾的事都知道,要他带芮雪进宫,这可是莫大的恩宠。
退出殿外,他岂止是归心似箭,只想著早点回府,早点见到芮雪。
“伊尔猛罕!”哈勒玛远远地见到他,拉开嗓门叫著。
“这是宫里,不许大声喧哗。”伊尔猛罕严肃地纠正他,就算是亲如兄弟,该遵守的规矩还是得严格执行。
“我这嗓门天生就是大,下次会注意。”哈勒玛连忙道歉。“你事儿都办完了,要不要到我府里,咱们兄弟俩好久没喝它两杯了。”
“改日吧,我要回府去了。”
炳勒玛嘴巴张得可以塞进鸭蛋了。“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回自个儿的府里?不久之前还老是待在宫里,要你回去休息还得用押的,怎么这会儿急著走了?难道是你那个小妾要你这么做的?”
“没这回事。”他边走边说。
“真的不是?”
“她不会说这种话。”伊尔猛罕横他一眼,不想他误会。
“听听你这口气,曾几何时看你这样在乎一个女人,要不回你府里喝去,让我顺便瞧瞧她。”哈勒玛拍拍他的肩,本来是想不过是个小妾,不必特意去注意,可是见他这兄弟似乎陷得很深,那可得去打个照面。
“为什么要让你瞧?”他拿开摆在肩上的大掌。
“连瞧一眼都不行?”哈勒玛怪叫。
“不行!”芮雪是他的,谁都不准看她一眼,亲兄弟也一样。
炳勒玛呆呆地望著他走远的身影,抬头看了看天空,心想待会儿该不会下起红雨来了。
回到贝勒府,伊尔猛罕就先到芮雪的房里,却在敞开的房门外听到扎安说话的声音——
“……不管贝勒爷怎么宠你,都改变不了你是从庆亲王府来的,我可是会随时随地的盯著,要是敢做出对贝勒爷不利的事,我可饶不了你。”
总管护主心切,把主子这些日子来的表现看在眼里,虽然高兴他能放宽心胸,过得这么开心,但是总也有些忐忑不安,所以才来警告她。
“太好了。”芮雪不急著证明自己的清白,反倒笑了。
“太好了?”扎安怔愕地瞪著她。
“总管这么做是对的,这也表示你打心眼里真正关心贝勒爷,他一个人过得够孤单了,身边还有你在,那真是太好了。”她的话反倒让总管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。“你可不要跟我客气,一定要好好地盯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