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泪痕是不同的。”太子若如此现实无情,怎会给自己取那样的别名,纪念他意外身故的母后?她绝对相信他的真诚。
对了,她明白自己为何会无法接受他逼宫的现实了,因为他让她叫他“花泪痕”。
在她心里,他是个多情重义又有些文弱的好人,才会被太子妃那样欺负。
她一直以他的保护者自居,认为只有在她的羽翼下,他才能过得好、过得快活。
但龙天荒带来的消息却是他并不如她想象中文弱,他甚至拥有逼宫自立的能力,那么他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又是什么?他一直在骗她?他其实也是个寡情负义、看重权势名利胜于一切的男人?
“泪痕?谁啊?”龙天荒被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。
“那是太子的别名。”
“什么怪名字?”
“要你管,我觉得好听就好。”龙天洪此刻心里矛盾极了,一方面欣喜报仇在望,一方面又不希望心上人满心只有权谋,那让她觉得可怕。事实上,相识以来,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真诚和多情,所以即便他身体不好,即便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威风凛凛,她还是渐渐爱上了他,倘使他变了,她不知道自己的爱是否还能持续。
“你把你在客栈听到的事再讲一遍。”
“到底要我说几遍,我——”满月复抱怨被龙天洪一记白眼瞪回肚子里,龙天荒只得无奈地将同样的事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反复说给她听。
龙天洪越听,脸色越难看。花泪痕真的是这样的人吗?外表真诚、内心诡诈?
貌似多情、实则寡义?
“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,这不可能,你一定听错了。”她还是决定相信心底那个人。
“你……”龙天荒也不知道她在拗什么,不觉又气又急。“三姐,你到底哪根筋不对?我和宝儿冒险入东宫告诉你这件事,是想你把握机会,赶紧将太子勾上手,一旦他逼宫成功,你能封后是最好,再不济,也弄个贵妃当当,到时要对付白云妖道还不易如反掌?可你……你不想为大哥和平安报仇了吗?”
“我当然想报仇,可是……”她更希望她爱的是个多情人,而非一个冷血枭雄。
“可是什么,你倒是说清楚啊!”龙天荒觉得女人都好麻烦,想什么要什么也不说清楚,情绪不定,简直莫名其妙——当然,他的宝儿是唯一的例外。
“我——”龙天洪张口无言,只觉委屈得要死。
最后却是房宝儿开口解了这难题。
“我也觉得太子不太可能逼宫谋反。”她对此事抱持怀疑,却不一味抗拒,毕竟,人心有时是很难说的,谁又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的心思?
龙天洪感激地看着她,终于有人跟她站在同一边了,她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,花泪痕真的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子。
“为什么不可能?”龙天荒简直要疯了,亲耳所听难道还会有假?
“因为传闻太子自四岁那场意外后,身体一直不好,除了极难令女子受孕外,他的寿算也不会太长。所以我很怀疑,一个明知自己命不久矣的人,冒如此大危险去逼宫造反,有必要吗?就算让他成功了,他又能坐多久帝位?付出与所得根本不成比,我才对此事抱持怀疑。”房宝儿是用理智分析,龙天洪却听得面色苍白。
“宝……宝儿,你说太子寿算不长……那……究竟是多久,你知道吗?”
“我没有为太子诊治过,所以无法断定,但传闻就在这一、两年了。”房宝儿说。
“所以他很可能造反成功后,做没几天皇帝,甚至做不了皇帝就挂了?”龙天荒搔搔脑袋。“如此说来,他谋反一事确实有待商榷,毕竟谁会冒这么大风险造反,却对自己没有太大利益。”
此时龙天荒开始相信龙天洪的话,太子不可能谋反了,所以他和房宝儿在客栈听见的事,十有八九出了差错。
孰料,龙天洪听完房宝儿的话,却是身子冰冷,心伤欲死。
“原来如此、原来如此……我就知道他不可能为了权势而逼宫,但若是为先皇后报仇,或许就有可能了……”太子重情,既忘不了先皇后为救他而亡的事,又看不惯今圣倒行逆施,弄得天下百姓无以为生,所以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,集合一群有志之士,将这污秽的朝堂彻底清洗一遍。
这种事,以花泪痕的个性绝对干得出来,因为人之将死,怎能不多做一些于国于民皆有大利的事?
他完全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,至于那个皇位……对于一个将死之人,就算让他做皇帝,也没有意义。
因此他只是在做一件自己认为对得起良心的事,尽避这件事很危险,可能让他本就不多的寿算当下夭折,但义之所在,他无怨无悔。
“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,我就知道……”龙天洪又哭又笑,哭他好人不长命,笑自己终究爱对了一回,他就是她心目中那个真正重情重义的男子。
“三姐,你……”闹到现在,龙天荒也有一点了解龙天洪情绪大起大落的原因了。可她那如断线珍珠般的泪却让他手足无措,只得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房宝儿。
情字这条路,房宝儿算是过路人了,哪会不了解龙天洪的心情,便道:“三姐何必忧愁,以前没人能解太子殿下的寒毒,导致他身体日渐亏损,最后毒发身亡,也很正常,但三姐不是有把握帮殿下解毒吗?只要毒解了,过后我再帮他调养身体,何愁殿下不能福寿绵长?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泪痕可以不必死?”
房宝儿点头。“只要毒解了,再加上适当的调养,又怎会早逝?”她尽量说得云淡风轻,以安慰龙天洪惶惶不安的心。
可事实上,她还有几句话没说出口——太子自幼至今,身受寒毒侵蚀严重,即便毒解了,不至于年纪轻轻便到鬼门关报到,但要长命百岁也是妄想,半百已算极限。
可这话说了,龙天洪必定大受打击,心伤郁闷下,说不定她比太子先走,不如让他们快快乐乐地过上一、二十年,即便将来有个万一,曾有的美好回忆也够她回味一生。
丙然,龙天洪听见她的话,立刻笑了,偏偏眼泪却掉得更凶,哭得双眼都肿了,泪犹未绝。
“果真如此,那就太好了,真的……太好了……”
龙天荒却糊涂了,不觉拉拉房宝儿的衣袖。“你说三姐这是怎么回事?太子殿下有事,她哭;太子殿下得救,她也哭,她到底希不希望太子活下来?”
“傻瓜。”男人总是粗心,岂能了解女人的敏感,这种以为失去了,猛然回首,却发现又失而复得的大悲大喜,不既哭且笑,就不是女人了。
她也不说话,默默走到龙天洪身边,轻拍着她的背,用她的心给予最大的安慰。
第7章(2)
龙天洪又哭了半晌,终于渐渐收了眼泪。“我没事了,宝儿,谢谢你。”
“哪儿的话,我们是一家人,互相帮忙是应该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龙天洪一边抹去泪痕,一边笑道:“等我替他解了毒,就哄他去让你看诊,届时,你可得帮他将身体调养好,让他可以……多活些时候……”话到一半,她俏脸突然红得像深秋的枫叶,因为她本来想说的是:“让他可以与我白头偕老。”
但后来想想,这样说未免太羞人了,才临时改了说辞,可事实上,她心里是极渴望与花泪痕共对铜镜话白首的。
花泪痕……从他告诉她这个“名字”开始,她心里已经不把他当成太子殿下了,他就是她的花泪痕,一个单纯的、只属于她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