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她更不想治疗脸上的伤了,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让人瞧见她这副鬼样子啊!至少……她不希望在他眼中看到嫌弃。
忽地,他爆出一阵大笑。“妳……哈哈哈……”他居然笑抽了气,却还不停止,依旧不停地笑,笑到频频跺脚,只差没在地上滚两圈。
她气得眼眶都蒙上水雾了。这个人怎如此没良心?她的毁容是一件值得如此开心的事吗?
他笑了好久好久,才喘息地指着她说:“老天,亏妳还是个大夫……哈哈哈……妳居然能把自己闷到起汗疹……救命喔!笑死我了,都不知道妳这大夫学的是哪门子医术,大热天的妳……哈哈哈……妳是存心惹我发笑的吗……不过妳的目的达成了……唉哟,笑到我肚子好痛……”
闻言,她本来即将滴落脸颊的泪珠瞬间消失了。他……他笑的不是她脸上的疤,而是那些汗疹?
这怎么可能?汗疹再明显也比不过她脸上那两道深刻入骨的伤疤吧?他居然只注意到汗疹?这家伙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?
她忍不住好奇,十指张开五缝,偷瞧他的样子,是真的在笑她脸上的汗疹,还是故意骗她?
她看见他笑得流泪,再用指月复擦去,微带喘息地说道:“拜托,妳是大夫耶!难道不明白怎么起疹子?妳就算不想见人,那编顶草帽戴着也好,干么拿布包得……像颗会走路的粽子。”
“你──”什么叫做会走路的粽子?她气得忘记遮脸,拿手指着他,却因太过恼怒,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怎么?妳真的不懂如何通风透气?”
“那种事谁会不懂?”
“既然懂,干么把自己包得闷不透气,连疹子都冒出来了,妳──呃,莫非妳真正不会的是……编草帽?”
她僵住了。编草帽这活儿她确实没学过。
“天哪,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居然养出妳这样半点活儿也不会的千金大小姐?”他抚额叹息。
“我……我干么学那个?”她以前光学理帐和管家就忙死了,哪里还有心思去学编草帽?
“因为那个很好玩,况且很实用──算了!”话到一半,他摆摆手。“先吃东西,等填导肚子后,我编一顶给妳看,妳就知道妳错过了多么有趣的东西。”
她怀遗地看着他,才不相信编草帽能有什么好玩的,不过在他的逗弄、挑衅和一点点鼓励之下,她倒是暂时忘记了脸上的伤,愿意真正面对他,和他一起吃东西。
她不知道,在他不羁的笑容下,怜惜正迅速地累积。
他心疼她,暗暗发誓,要是让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谁,一定要对方付出十足惨痛的代价──
第5章(1)
房宝儿不知道,光是编一顶草帽就有这么多学问、讲究,首先,草叶不能选太脆弱的,否则容易在编织过程中断裂;其次,太湿润的也不行,只因大热天里,它腐朽得快;第三……
反正龙天荒念了一堆,她听得头好晕,更觉得他在诓人。这么麻烦的东西,哪里会好玩?
偏偏等他收集好草叶、开始编织后,她的目光就离不开他那修长的手指了。
他的双手像蝴蝶一样翻飞着,一道道美丽的花纹便在他的指间成形了。
其间,他还抽空问了句:“妳喜欢什么样式的?”
“草帽还能有不同样式?”虽然不想承认,但现在,她真觉得这似乎满有意思的。
“当然。看妳喜欢圆帽、方帽或是其它……只要妳说得出口,我都能编出来。”他拥有十足的自信。
她忍不住怀疑他不是吹牛吧?
但就算他能编出天下第一漂亮的草帽,她……匹配得上吗?
摇摇头,她很小声地说:“能把脸遮住就好。”
“喔!”他沉默半晌,才又问:“那花样呢?字、花、鸟……还是其它东西?”这时,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后悔的。当年义父为了平安,曾请来无数名医指导他们医术,希望能教出一个医神,以确实保障平安的性命。
奈何他对医学没兴趣,倒对舞刀弄枪很在行,如今却想,他当初若认真学了,说不准现在能治好她脸上的疤!她就不用这么自卑,整天把脸藏起来不见人了。
“草帽还能编出字来?”她语气带了点兴奋,就像他说的,她真觉得这东西越来越好玩了。
“可以,妳想编福、禄、寿都没问题。”
“那……蝴蝶呢?”
“妳喜欢蝴蝶啊?”
“嗯!”她轻头点,很小声地回答。
“行,那给妳编两只蝴蝶。”
“两只……会不会太麻烦?一只就可以了。”
“形单影只,那预兆多不好,还是成双成对,瞧着喜气。”
成双成对吗?她的脸突然有点红,耳朵透着热气。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只是简单一句吉祥话,出自他的口,却让她害羞了。
“那……谢谢。”
“真的感激我?”他突然抬眼看她,灼灼目光彷佛正透过她的双眼,撩拨她的心。
她不自觉地心跳快了,连忙低下头,再不敢看他。
不过她还是头了下点,以示回答。
“那跟我下山,帮我救平安。”他突然说道。
她蓦地呆了,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出这要求,一时间,她无法回答。
他又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,才轻笑一声。“不要那么紧张,我又没逼妳立刻下决定,妳可以慢慢想……嗯,也别太慢,我很担心平安的身体……总之,在妳考虑清楚前,我是不会逼妳的。”
她本来窜到喉口的心,听到他的话之后,立刻落回原地。
幸亏他没有强逼她,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。
她几不可闻地喟了口长气,这种心情被人捏在手中、任人摆布的滋味怪恐怖的,她刚才差点吓死。
可她不知道,龙天荒心里正在偷笑,因为她没有直接拒绝他。若换在刚认识时,两人别说坐一起谈天了,她一见他就逃跑。
哪怕后来她被他制住了,她也始终坚持不下山。
而今,他再问她同样的问题,她却愣住了,可见她的心正在动摇。
她已经没办法再无视他的困境了,这是好事,不是吗?
他想,也许再过几天,只要他好好跟她沟通,她肯定会改变初衷,陪他一起回家,帮平安治病。
心情好了,他手上的动作更快,她看得眼睛都花了,又觉得这动作好漂亮,似蝴蝶穿花、如风吹绿柳,那说不出的美深深撼动了她的心。
不过半个时辰,一顶圆形的、前面还落下一大片遮帘的草帽已然完成,那遮帘长度到她嘴唇附近,能遮得住她脸上的疤,又不会影响她的行动;帘上则空出两个小洞,露出她一双明眸大眼,既显俏皮又不失端庄。
最特别的是,他在帽檐编了两只蝴蝶,成双成对、相依相偎。
蝶儿靠得好近,似乎正在分享彼此的喜悦与快乐。
房宝儿瞧着,不禁心生羡慕。这般的亲密相偎,想必很幸福吧?
“怎么样?不错吧?”他凑过来问。
她突然面红心跳,一股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感觉萦绕胸口。
她完全不敢看他,想开口,又觉得害羞,半晌,只能轻轻点两下头。
即便只是这样简单的响应,也让她一瞬间心慌意乱又手足无措。
“那妳喜不喜欢?”
她更难为情了,明知他性情直率,一句话不含两层意思,可她就是会想偏,思绪竟在那“喜不喜欢”四个字上打转。
喜欢什么?帽子?这是当然的,除此之外,她还会喜欢什么……想着想着,她忍不住偷瞧她,就得连那本来看起来很恶霸的落腮胡,突然之间也变得性格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