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……”床上的薇薇发出细微声响,她似乎快要清醒了。
韩维森立刻转动脚步,离开病房,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女儿。
“爸爸、爸爸……呜呜呜……爸爸,好可怕……爸爸……”薇薇发出梦呓。
韩维森突然迈不动脚了。他想起薇薇第一次喊他“爸爸”,说得好像“叭噗”一样。他工作忙,很少接送薇薇上下学,但偶尔出现,薇薇总是很骄傲地告诉老师跟同学,她爸爸是全世界最帅的人。薇薇很爱漂亮,就算冬天也要穿裙子,有一回不小心感冒了,又吐又泻,把全加人折腾得差点疯掉。他跟婉婷闹离婚时,是他与薇薇感情最差的时候,她还骂他“坏人”……
但那些事情,不管是好、是坏,至今想来,仍然满是甜蜜。
他从小养大的薇薇,就算没有血缘关系,便不是他的女儿了吗?
薇薇,她曾经是他的心肝宝贝,现在,他珍爱她如昔。
是不是一定要有血缘关系,才能决定感情?
他走到门边,回头看了薇薇一眼,决定将洪婉婷出轨的事永远深埋。薇薇一辈子都是他的女儿。
“咦?你来啦?”他打开门的时候,看见封妍,她身上还穿着病人服。
“你不待在病房里好好休息,到处乱跑干什么?”他急着推她出去,怕薇薇醒来,父女相见又要尴尬。
“爸爸……”可惜来不及,薇薇已经清醒。“爸爸……”乍见亲人,她开心地想要起来,却差点从床上掉下来。
“薇薇!”韩维森跑得好快,一下子接住她。“怎么这样不小心?”
“爸爸,你一直没来看我,呜呜呜……”她已经隐约听说妈咪和爹地都不在了,她只剩爸爸,他却老是不在。爸爸又变回以前那样了,光顾着工作,却不回家。“爸爸,你为什么总是不在?你又不要我了吗?”
韩维森的眼泪立刻掉下来。对于薇薇,他有太多的愧疚。
“薇薇,我很抱歉,但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,我会一直陪你,就算你觉得烦了,爸爸也会陪着你。”
“真的,你不会骗我?”薇薇泫然欲泣。“爸爸以前也说要帮我过生日、参加家长会,但你都没来。那些我原谅你,可是……爸爸是不是不要薇薇?我在这里等好久,我好痛,好想爸爸,但你都没来……”
韩维森哽咽着,说不出话。他要怎么跟孩子解释,他乍然得知他们不是亲生父女的错愕,还有处理金大犹、洪婉婷后事的忙碌。
“薇薇,不只你需要爸爸。”封妍替他们打圆场。“妈咪、爹地的事情也要爸爸处理,你总不能把爸爸切三块,三个地方各方一块吧?”
薇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爸爸忙没关系,只要爸爸依旧爱她就好。
可是妈咪和爹地……想起亲人,她眼泪滴滴答答地掉。“爹地和妈咪真的死了吗?”
韩维森说不出话,他不晓得怎么跟一个孩子解释生离死别的问题。
封妍替他解了围。“我们这样想,薇薇,爹地和妈咪只是去到别的地方去住而已,不过那里比较远,我们暂时见不到他们,但总有一天,大家还是会团聚的。”
“那要等多久?”
“不知道,也许一年、也许十年,或者一百年也说不定,但薇薇,姐姐可以告诉你一个魔法,只要你每天想着爹地、妈咪,他们就会一直在你心里陪着你喔!”
薇薇一边听,一边点头。“嗯,我会想他们的。”
这是,护士推着推车走进来。“换药喽!”
“爸爸赶快出去!”薇薇立刻把隔帘拉起来,她虽然还小,但还是很在意“男女授受不亲”的。
韩维森和封妍走道病房门口等着,她突然踮起脚尖,在他颊边轻啄一口。
他吓一跳。这是公众场所,人来人往,她不害羞吗?
“这是奖励你。”她笑着说:“你终于不再拘泥于血缘了。”
他低着头,想着事发时自己的惊讶,多亏有她帮助,才能拥有如此完美的结局。
“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。”他拉起她的手,细细地抚着,感觉一股温暖直透入心。“封妍……很多时候,我难免疏忽,像这回,若我保持每天打电话给你的习惯,又怎会连你住院都不知道?我是个粗线条的男人,难免不够细心,如果我有做错的地方,你一定要告诉我,我会改的,你千万别生我的气,好吗?”
“傻瓜。”她紧紧抱着他的腰,就像小时候死缠着他不放一样。她爱他爱了太多年,习惯了,已经不懂怎样不爱他了。“这回我也有错,我应该通知你才对,而不是怕你担心,隐瞒病情。”
说到这件事,他终于想起来了。“我们认识这么久,你好像从来没主动打电话给我。不说简讯,你为什么不打给我呢?”
“这个……”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。“我每次拿起手机,看看时间,想到上午你应该在工作,中午再打好了,但要你一边吃午饭,一边接电话,似乎又不好,又想下午打,但你还是在工作啊!晚上,我可以熬夜,但你平常就这么忙了,我若又每晚缠着你讲不停,好像不太好,所以……”不要打扰他、不要增加他的负担,他就不会觉得烦,反而会更爱她。她是这么想的。
“封妍!”韩维森抱着她,啼笑皆非。“你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些什么?怎会想这么多?”也算是服了她了。“你是我女朋友,你有权利对我提出任何要求的,下回不管发生什么事情,哪怕你只是失眠,也可以打给我,好吗?”
“嗯。”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,心便安定了。也许有了他,她便能戒除长期服用安眠药的习惯也说不定。
她笑了,抱得他更紧。他的身体好热好温暖,她真希望可以永远抱着,再也不松手。
第10章(2)
小丫头真的很努力,每天的复健都没错过,现在虽然还不能跑跳,但平常走路已经没问题了。
为了庆祝薇薇康复,大家决定去封家的老家腔窑。那是封妍爷爷留下的一片山坡地,种了很多蔬菜水果,基本上常见的他们都种,拿来打牙祭,大家反正也不指望靠它赚钱。
腔窑的土是封伯父挖地上的泥土和水,捏成四方形,放在太阳底下晒干,这样搭起土窑来比较方便。
但韩维森还是觉得不对劲,小时候,他们搭窑都是随便挖土,高兴怎么搭、就怎么搭,没这样讲究的。
准备功夫做得太齐全,他反而不会弄了,最后被封伯父赶去摘菜。
所有的高丽菜、茼蒿、大陆妹都是现摘得,当他把整棵茼蒿从土里拔起来,用力拍去泥土时,封妍抱着肚子在那里嘻嘻哈哈笑。
“你笑什么?”
“你把它连根拔起,它还怎么长?”
“咦?把根留着,它还会再长?”
“当然,你把上头的女敕叶摘下来,剩下的根茎过些时候又会长出新叶子,那时候再来连根拔起就好。”
“原来它不是种下去,就长一辈子了……”
“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种菜?”他奇幻小说看太多了吧?
“明明是你说的——”他话到一半,听见封伯父叫他。“维森,过来帮我烧火。”
“喔!”他放下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的茼蒿。“不好意思,伯父叫我,这菜只能麻烦你了。”
她哼了声,现在有能力拔菜、做菜的,除了她之外也没别人了,不麻烦她麻烦谁?
韩维森跑去帮忙拖些竹竿来烧,原来干掉的竹竿比木头更好着火,封伯父要他把竹竿劈成一截一截,送入窑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