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蔻醒了,怀里抱着小手,那温暖的身体把她的心充塞得满满。他们又平安度过了一日。
她抱紧小手,孩子打了个小呼噜,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。
豆蔻看得笑了出来,那清脆、欣喜、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声,有着扣人心弦的魔力。
曲问情听到了,不知怎地,心就酸了起来。
他们吃了很多苦,他知道,也不舍,所以他想办法救他们,但他不晓得如何安排他们的未来,很多事不是他可以作主的。
晨风带起丝丝凉意,直往人骨头里钻。
她皱皱鼻子,忍住一个喷嚏,舍不得吵醒小手。
可练武之人听觉灵敏,曲问情听见了那记闷哼,跳起来嚷嚷着:“好冷、好冷。”飞快地往篝火里添些枯枝,然后又缩回老爷身边,继续装睡。
焰火的温暖很快驱散了寒意。
豆蔻把身子探出毛毯一些,看他在火光跳动下或明或暗的脸。
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?这个人总是正好在恰当的时机出手帮她。
她又躺了一会儿,才轻轻地拍醒小手。
小手揉眼打哈欠,其实还想睡,但逃亡生涯告诉他,贪睡有时侯是会致命的。
所以他不像一般小孩那样爱赖床,他一清醒就默默地开始收抬东西。
杨豆蔻又去烤面饼、煮清汤。今天的早餐跟昨天的晚饭一模一样,其实相同的食粮他们已经持续吃了好几天。
曲问情继续装睡,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眉毛,就可以发现它们已经不受控制地皱在一起。
他不是个好吃懒享受的人,常年混迹江湖,他什么苦都吃过,但他很难忍受天天吃一样的东西。
早餐弄好后,豆蔻留好一份给曲问情,剩下的她和小手分着吃。
看曲问情还在睡,小手拉着豆蔻姊到水潭边。
“趁他没醒,你快洗洗,让他没机会占你便宜。”
“你要不要也洗一下?”她问。
“没关系,我给你把风。”
“其实……”她想了半晌,才道:“我觉得他不是真的,他是喜欢作怪。”
“他一听你要梳洗,两只眼睛都发光了,这还不是,什么才叫?”
“但他没有真的偷看到过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警觉性高,我阻挡得快。”
“如果他真的,晚上睡觉的时候,就不会离我们这么远了。”
小手想了一下。“那也可能是他有色无胆!”
另一边,正装睡的曲问情耳朵抽动一下,暗暗不悦。死小表,就没一句好话!
他抱紧老爷,唉,果然还是它最听话、最贴心。
但老爷睡了一夜,也饿了,它咬他的手臂一口,吵着要喝水、吃草了。
曲问情吃痛地跳了起来。“有没有搞错,连你都欺负我!”
第2章(2)
一路上,曲问情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,左溜溜、右转转、上下翻不停,他在找吃的;他已经受够面饼配清汤了。
豆蔻和小手坐在驴车上,也没问他在干什么,毕竟对他还是有戒心的。
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,他的眼珠子才定下来,嘴里“啊啊啊”地一直叫着。
“中邪了?”小手问豆蔻姊。
豆蔻摇摇头,瞧着比较像中风。
“哈哈哈,好东西啊!”他突然跳起来往前冲。
“中邪了!”这会儿,她同意小手的结论。
“怪里怪气的,我看他……”
小手没说完,曲问情又一脸惊慌地跑回来,像后头有鬼在追他似地,匆匆忙忙拉着驴车往左方奔去。
小手一个没坐稳,在车上颠一个跟斗。
“啊!”他痛叫。
“别出声。”曲问情慌道:“被沙匪发现……完了,来不及了。”
他已经听见那奔腾的骆驼声迅速地追了过来。
在沙漠上,驴子是跑不过骆驼的,况且老爷还拖着一辆大车,更不可能避过沙匪的追击。
豆蔻抱着小手,脸色微微发白。“你是说……沙匪……”
“沙漠中的盗匪。”曲问情干脆地拉停驴车,横竖躲不了,就别累坏老爷了。
“那我们还不走?”小手急道。
“走不了。”若只他和老爷,自然能逃。但多了杨豆蔻和小手,她脚上又有伤,绝对逃不了。
“难道要在这里等死?”小手骂。
曲问情笑嘻嘻地看看他,又瞧一眼杨豆蔻。
她不知怎地心一缩,直觉他在打什么坏主意。
小手又骂了一会儿,发现四周静悄悄的,感觉有些不对劲。“喂,你不是说有沙匪吗?人呢?怎么没看到?”
“你下来,耳朵贴住地面,就能听见骆驼声了。”曲问情说。
小手正准备下驴车,忽地想到。“你怎么不趴下去听?”
“我耳力好,不必趴下去就能听见。”
“你是顺风耳啊?”
“顺风耳能有我厉害吗?我可是……嗯哼!”不必争了,远处那腾腾翻滚的黄沙已经证实了他的说法。
杨豆蔻和小手也看到了,她把他拉回怀里,紧紧抱着。
不多时,一群腰配弯刀、骑着骆驼的沙匪将他们包围起来。
其中,一个满脸胡子的胖子抢出头道:“此树是我栽、此路是我开……”
曲问情没听完,笑翻过去。“你若能在这遍地黄沙中找出一棵树,我不只把驴车给你,我整个人都卖给你了。”
胖子咕哝着:“我要你个大男人干么?要也是车上那小娘子漂亮。”
“大!”曲问情嗔他一句,完全就是学小手昨晚骂他的样子。
小手气得直翻白眼。
豆蔻忍不住叹气,这人从没个正经。
不过也因为曲问情爱搞怪,她初看到沙匪时的紧张已消退了一点。
这时,另一名壮汉骑着骆驼上前,一巴掌把胖子扇回后队。“笨蛋,滚回去,别在这儿丢人现眼。”
壮汉双眼明亮,太阳穴高高鼓起,曲问情一看就知是个不好惹的主儿。唉,硬拼不了啊!
何况,人家一行有二十余人,他也不想拼,太累了。
他笑笑地走向壮汉。“大侠、好汉、英雄,咱们有事好好说,别动手行不?”
“你乖乖把身上所有银两都交上来,嗯……后头那辆驴车我们也要了,然后,你可以滚了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曲问情爽快地掏钱,再回去解开老爷,接着将豆蔻和小手抱下车,三人一驴准备闪先。“东西您慢清点,我们走啦!”他还对那群沙匪挥手道别。
沙匪们傻了一下,那壮汉先回神,大吼:“把女人和驴子留下。”
闻言,豆蔻的身体变得僵直。
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曲问情,他会出卖他们吗?她无意连累他,但她真的不想再被遗弃。
小手在她怀里发抖,他们都知道,眼下的景况非常危险。
可他们谁也没开口求曲问情,逃亡这些日子以来遭遇的困顿,已经让他们悲伤绝望到无法向人求助。
最后,豆蔻抱着小手悄悄后退了一步。
曲问情不着痕迹地拉住她,她吓一跳,差点就喊了出来。
曲问情看着她,嘴巴默默地说着三个字——相信我。
她看出他的嘴形,却不知他要她相信什么,他会救他们?可他救得了吗?
她眼睛有点酸,他还没有动作,光一句话就已让她感动得想哭。
她不自觉停下脚步,心又一次偏向他。
曲问情放开她,走向壮汉。“那个……商量一下,我再把披风给你,你放我们走,怎么样?”
“披风本来就要留下。”
“哇,你们把买卖做得这样绝,是想一次断根?”
听这傻问题,壮汉大笑。“留根给你做什么?你还会再来让我们抢不成?”打劫本来就是一把定输赢,白痴才谈以后。
“那可说不定。”
壮汉懒得理他。“兄弟们,把驴车、驴子和那个女人抢过来.嗯,小孩子就算了。”他发现小手是残废,这样的孩子不好卖,抢也是麻烦,不如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