监工们慌忙地把人抬走。
袁尚喜二度失去内力,疲累得再也站不住,整个人往后一倒。
咚!她后脑撞上大树,而后,就见无数落叶哗哗地往下落。
吱吱吱——一个可怕、刺耳的磨擦声响起,紧接着,一片黑影罩住了她。
大树倒了——
她瞪大眼,忘了呼吸。
可惜……没办法再想三公子了……旱知道,应该多想他一点……
死到临头,她脑海里居然只有这个想法。有点荒唐,但她真的想不到其他。
她遗憾地闭上眼等死。听说人死后,头七可以回魂,她要给所有认识的朋友托梦,祭拜她,不用元宝蜡烛香,只要烧幅柳啸月的画像给她就行了。
最好逢年过节烧一幅、生祭死祭再一幅,当然,大家没事时多烧一点,她也是很乐意收的。
不过……
这棵树怎么到现在还不压下来?
她忍不住睁开眼,没瞧见预想中的苍翠,倒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对着她皱眉,那深邃的眸一如既往的认真、凌厉。
“三公子?!”他怎么会在这里?是他替她挡住了大树?
“你还不起来?”幸亏他及时赶到,否则她小命难保。唉,不知她这粗心大意的性子,什么时候能改?
“我……喔!”能活着继续想他,她当然不想死!她立刻爬到他身边。
“你站起来吧!”他不知道她又一次失去内力了。
“我也想,可脚没力。”
他深吸口气,双手用力,把树干推向一边。“没事吧?你吓坏了?”他以为她是被吓到没力。
“不是。”她翻过身,躺地上继续调息呼吸。“刚才用了内力……”
“你不知道散功后,至少半年内不能妄动内力,轻则经脉受损,重则终生瘫痪?”
“意外嘛……”
柳啸月被她气得半晌说不出话。
她模模鼻子。她承认,有时候她行事很冲动,总把他气得半死。她不愿他见她就发火,但她真不是故意的,她服软,她认输。
“三公子。”她笑着。“你怎会在这里?”
他瞪她一眼,气犹未消。
她缩了子,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颗球,往地缝里滚去。或许,他看不见她,就不会生气了。
“袁姑娘、袁姑娘——”却是刚才送刘老六回去的监工之一又跑回来了。“刘老六没事了,大夫说你止血止得好,多谢你了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她摆摆手,继续瘫着。
“你——”监工不明白,她怎么一直躺在地上,还有,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?
“我没力气,休息一下。”
“喔,那你休息,剩下的事,明天再做。”袁尚喜能干又善良,后头又有人在打点,监工乐得卖人情给她。
监工走后,柳啸月看着她。“你还会治伤?”
“我不会啊!”她比出两根手指。“我只是帮人点穴止血。”
“你不早说!”早知她是为救人才二度散功,他也不至于生气。
“啊?”举手之劳而已,不必满天下嚷嚷吧?
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,累瘫在地上起不来的身子,既心疼又无奈。
他扶起她,让她盘腿坐好。
“你干什么?”她惊讶。他千万别说要把内力还她啊!
他叹口气,抚上她憔悴的脸颊,想起两人一起对敌时,在夜风中,她狂放又潇洒,但近看她的眸,却复杂得让人心悸。她看他、躲他、爱他、避他、渴望他、又推拒他……一个人心里怎能存着这么多心思,她不累吗?他替她感到疲累啊……
“尚喜,你想过成亲吗?”
她呆呆地看着他,活了二十几年,此刻是她这辈子最兴奋的时候。他们之间,好近好近,他的手好热,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融化了。
“尚喜。”他在她鼻子上拧了一下。“我跟你说话呢!你发什么呆?”
“啊?”她恍然回神,脸红得快冒烟。“对不起,我没听见,你能不能再说一次?”
“我说,你想过成亲吗?”与他一起携手。
她很爽快地摇头。“放心,我不成亲,一辈子都不成亲。”所以他尽避放一百二十个心,她不缠人。
柳啸月有一种喝到陈年老醋的感觉,嘴里、心里酸得腻味。
“做我的娘子,与我成亲,你也不愿?”
“三公子,你在试探我吗?”她笑了,有些悲伤,但更多的是坦荡。“我不成亲,不管对方是谁,我都不成亲。”她说得很认真,仿佛在立誓。
他听得怔了,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。
第6章
柳啸月帮袁尚喜运功疏理经脉,并且在她体内留下一道真气,方便她日后可以更快地修练回自己的功力。
自此,他不再掩饰行踪,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身边,助她修城。
陈守将也帮他,藉口袁尚喜工作出色,调袁家三口入守将府,充为仆役。其实他们就住一个院子里,柳啸月的房间就在袁尚喜对面。
她差点乐疯了,现在的日子与在沛州时差不多,每天可以看到他,偶尔打个招呼,其乐无穷。
当然,修城还是很辛苦,不过有他在,她吃黄连都觉得甜。
他月兑下了白衣,换上青衣短打装扮,陈守将一见,就指着他笑。
“哈哈哈——我以为你真成神仙了,原来也是人,也有狼狈的时候,很好很好。”柳啸月的朋友里,没有一个不唾弃他的潇洒。一个大男人,整天穿得一身白晃来晃去,说什么行止进退,不是寒碜人吗?
“我一直是人,看不出来是你有眼无珠。”他甩头,走人。
“这小子……”陈守将给呛了个半死。“没关系,现在让你嚣张,如果袁丫头的想法真如我夫人所说,是情未灭,但心已死,你想娶人家,早晚得来求我!”
柳啸月来到城头,袁尚喜正在那里探头探脑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
“有个监工跟进城的胡商吵起来了——咦?”声音好耳熟啊!她跳起来,回身看见他,笑容衬着蜜色小脸,像秋天树上成熟的果子,不止甘甜,还带着让人心恰的芳香。“三公子,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不是每天都来帮你修城吗?”她用得着这样,见他一回,就吃惊一回?
“是啊!”但她从没指望这种日子能长久,只当过一天,是一天。
“监工为什么跟胡商吵架?”
“好像是我们修城,把路阻了,胡商的车队进不来。”
“他的车队能有多大,这么宽的道路,两辆马车并驶都够了,分明是无理取闹。”
“我也这么觉得,”她点点头,不想看了,开始弯腰搬石头。
“蹲下去再搬,小心闪了你的腰。”柳啸月对言行举止都有要求。
她缩缩脖子,只得照着做。其实他说的她都懂,不过有时候会犯懒。
“三公子,你会在这里待多久?”
“待到你嫁我为止。”
她窒了下。“三公子,你又跟我开玩笑了。”
他定定地看着她,足以洞金穿石的火热眼神让她心跳加快、呼吸急促。
他虽没与姑娘交往过,但说书总听过,他可以肯定,她现在这种表现是对他情动了。
但她为什么老躲避着成亲的问题?
袁尚喜被看得受不了了。“我去提水。”说完,她匆匆跑开。
他身如飞絮,紧贴着她。
她想躲,又舍不得,跟柳啸月相处的机会,是女人都不愿放弃。
她只得咬牙忍着,偷瞄他一眼,又迅速转移视线,再瞄一下、再闪、再瞄……
柳啸月失笑。“你可以正大光明看,何必偷偷模模?”
“我没看啊!”她赶紧低头。
“如果是我叫你看呢?”他加快一步,贴到她身上,温热的吐息仿佛就在她耳畔。
她诧异的目光迎上他,近在眼前的俊颜如画一般,那深邃的双瞳,写尽了山川的秀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