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竟,在皇帝眼中,一个没有野心、又能征善战的大将,无论如何是比附马和半致仕状态的太师重要。
“好。”商昨昔点点头。“商爷就配合调查。”
吴城主大喜。“来人啊,上镣铐!”
立刻便有人拿了全套的手锗脚镣过来要锁商昨昔。
苏觅音一拳把那人打飞出去。“案情未明前,商昨昔还是无辜的,谁敢无礼?!”她从来没有如此刻这么愤怒过,杀气如怒涛,一波接着一波,直冲天际。
周围的暗探、侍卫撑不住,被逼退了数步,只有吴城主强顶着。
“苏觅音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也想问你什么意思?竟想对无辜者上锗?”她拔剑遥遥指着吴城主,没动作,但凛冽的剑风已经割断他的胡子。
最后是水无艳打了圆场。“吴城主,断案是本官负责的,请你不要越疽代庖;至于苏大人,时间不多,你该动身了。”
苏觅音唰地收回长剑,定定地看着商昨昔。
商昨昔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洗月兑罪名,在他看来,朝廷律法只是约束那些小老百姓,对真正作奸犯科的悍匪恶徒、贪官污吏却毫无办法。
但苏觅音重视律法,他便试着去了解,和接受她的所作所为。倘若官员都如苏觅音一样,尚善国便会和平强盛,可惜那不可能。
这也越发显得苏觅音珍贵,也让他更想保护她的梦想。
“放心吧!我没事。”他传音入密。“再说,你看一下四周,少了谁?”
她这才注意到,不知何时,顾明日不见了。
他朝她扬扬眉,有顾明日暗中周旋,他想出事都难。
她向他颔首,身形便高高飞起,几个腾挪,消失在天际。
吴城主狠瞪了商昨昔一眼。就算他不能下手杀人,也有办法叫他直的进大牢、横着出来!
烟尘滚滚,官道上,一骑如飞。
苏觅音伏在马背上,一边喝水,一边想着下一个目标。
三日内,要取得位处天南地北的八份口供,已经是不可能之事,但她没有放弃。
整整两日,她在马背上吃睡,成果不错,她已找到七户传闻被盗神光顾的人家,他们一致否认家中失窃。
开玩笑,家里丢的都是偷抢拐骗来的赃物,说了岂非找死?
剩下最后一个目标,偏偏地处莽原,距离她现下的位置还有五百里。
她仰头,望一眼顶上明月。若不能在日出前取得口供,她便来不及赶回京城救商昨昔了。
双腿一夹马月复,她催着马儿快跑。
奈何这马跑了半天,浑身是汗,嘴边都出了白沫,又怎么跑得快?
她心急如焚,拿出地图,就着月光仔细观看。赶到最近的站还要两百余里,马儿撑得住吗?
“驾!”她再次催马,却毫无成果。
迫不得已,她拨剑在马臀上刺了下。
嘶!黑马长嘶一声,没命似地往前跑。
苏觅音脸上的欢喜才绽,又立刻收了起来。
马儿跑不到百里便哀号倒地,她虽然及时提气轻身,没被压在马下,仍是被这股跌势冲得在地上滚了两圈。
可马儿已经累坏丁,她看看马,又望一眼天上略微西偏的明日,银牙暗咬,收紧了包袱,使出轻功往前路奔去。
她不确定自己可以跑多久,是一个时辰、两个时辰?可理智清楚,她要靠双腿跑完这一趟根本不可能。
可商昨昔是因为相信她才束手就缚,她怎能辜负他?
身形像飞箭般往前冲,心跳急促得快裂开。
奔到驿站的时候,她已经狼狈得看不出平常模样。
“什么人?竟敢擅闯驿站?”她的形貌太恐怖,驻守的官差点以为遇到强盗。
苏觅音没有时间、也没有力气解释,直接冲到马厩,抢了一匹马就跑。
辟差根本拦不住她,面面相觑。
“怎么办?”那是官马,弄丢是要赔的。
“头儿,刚刚那个人好像是苏大人?”一般六扇门人穿的是藏青色衣服,大红官袍在尚善国只有一个人穿——天下第一名捕,苏觅音。
但苏觅音是出了名地温和有礼,怎么可能干出这等劫马行径?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。
苏觅音一路冲到莽原,取了口供,再往回赶,距离最后期限只剩半日。
接下来,她干脆不吃不喝,专心赶路。
可从莽原回到京城,有近千里路,半天跑得完吗?
生平第一次,她如此地无力与绝望。
“商昨昔……”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。
这一刻,她好恨自己,若不是她的牵累,凭他笑傲江湖的功力,怎会落到如此田地?
嘶,又是一匹马倒了。
三日间的不眠不休,她已记不清有几匹马倒在旅途上。她神智混,只能无意识地拉着马。
“起来、起来……”没有马,她更不可能赶回京了。“你给我起来……”脸上热热的,几时落的泪,她也不知道。
马不动,她把自己的唇咬得出血,一甩头,又运起轻功向前奔。
希望越来越渺茫,但她不愿停下来。
等我,你一定要等我……多少年了,不知道哭泣为何物,今朝心痛欲死。
“啊!”跃下缓坡的时候,她被横生的树枝绊了一下,整个人往前扑,在地上滚了两圈,连官帽都掉了。
但她根本没停下来看一眼,拨腿又往前跑。
“苏觅音。”有人叫她。
可她太累了,眼眶里都是泪,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。
“你这样赶不及的,上马!”
是顾明日。他早料到凭着驿站的普通马匹,苏觅音完成不了这趟任务,于是发动鬼谷人手搜罗了三匹好马,在最后关头助她一臂之力。
他那一串话里,她只听清一小“马”字,身子轻轻飞起,落在马背上,又往前赶去。
“原只听说四师弟爱上一名捕快,还怕他被骗了,如今看来,四师弟倒不是一厢情愿。”顾明日身后走出一个人,模样生得非常好看,华光璀灿、顾盼生姿。这是鬼谷老三,“毒尊”席今朝。
彼明日不是太看好这一对官贼配,但能力所及的时候,他也会伸出援手。
“京里,二师弟准备得怎么样?”
“正在说服水无艳。”席今朝说。
“想办法让她点头,否则我们没有胜算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席今朝叹气。鬼谷中人再厉害,还是难敌整个国家啊!
苏觅音虽然累得头昏眼花,但习武之人的坚强意志仍在,她发现每回马匹开始无力之时,便有一匹马在官道旁等着。而且这些马脚力极快,一个时辰跑的路,普通马得跑两个时辰。
她连续换了三匹马,终于赶回京城。
她通红的眼望向天上。“太好了,堪堪赶上……”她低喃着,嗓子哑得只能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气音。
跳下马,她正想往前奔,双脚却软得打颤。深吸口气,她强逼自己往前跑,来到午门,看见里三层、外三层围满了人。
这是怎么回事?她心头忽地不安起来。
用力拨开人群,她往前挤,还没到目的地,乍闻一个“斩”字,她惊愕得魂飞九重天。
“住手!”她撕心裂肺地吼,连最后一点气力都逼出来了,围观的百姓被她推得倒了一大片。
她冲到刑台前,只见两道血柱高高喷起,她心神一震,只觉脚下的地面崩碎。
“不!”她慌张的视线来回搜寻,最后定在地上的行刑名牌上。“商昨昔”三个字冲入眼帘,她的意识空了。
旁边的人说什么、叫什么,甚至有人接近她,她都毫无所觉。
她想起月前,对她喊着“官贼不两立”,一身白衣、潇洒不羁的男子,他说相信她、喜欢她、让她放心,可是……
“不……”磅礡的内力像溃堤的洪水般失控了,她悲愤地仰头吼啸,忽地喷出一口腥热的鲜血,接着便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