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遵法?”商昨昔大笑,飞扬的眉宇间自有一股潇洒。“苏大人遵法,见了盗神,却只是逃避?”
苏觅音平和的面容闪过一抹精光。“在下并未接获任何有关商大侠窃盗的报案,一切不过是江湖上的风言风语,岂能作准?”
“哪怕无人举报,自古官贼不两立,名捕遇盗神,岂有不动手的?”商昨昔手上的攻势越发凌厉,瞬息发出的八十一剑让苏觅音几乎退无可退。
“名捕、盗神不过是虚名,在下敬重商大侠英雄仗义,何苦相逼,有损情谊?”她身子一折,翩翩然化作秋风中的落叶,自剑光中穿出,落到了庭院。
谁说苏觅音顽固不通、死板迂腐?她分明是以温和为表象,狡猾做肚肠。商昨昔眼底的光彩更炽。
“小捕快,你不知道吧,商爷最好的就是虚名。”笑声中,剑芒成网,罩向院中人儿。
“商大侠。”苏觅音再退,跃上屋顶。“在下敬你是豪杰,已多方忍让,也请你自重。”
见鬼了!哪个白痴传出盗神商昨昔风流潇洒的流言?这厮根本是个不可理喻的混蛋。
“小捕快,商爷成名时,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!你忍让我?传出江湖,商爷我的面子朝哪儿放?”他唇角勾笑,眉眼间就是一派“我要找碴”的态势。
苏觅音气苦。“商大侠,在下并不怕你。”只是官服在身,有些事不好妄为。
“不怕就放马过来。”勾勾手指,商昨昔笑得浪荡不羁。
“你——”
“婆婆妈妈——啊,不好意思,你本来就是个婆娘,畏惧怯战也属正常。”
“商昨昔,你不要欺人太甚!”
“欺你又如何?反正你不敢还手。”
“哼!”她横剑在手,飞出的剑鞘直取他面门。“看剑!”皓腕微震,剑穗先飞起,满目缤纷。
“来得好!”他毫不犹豫,挺剑直刺。
剑尖对剑尖,半空中爆出一阵火花。
苏觅音不语,如影随形地追击商昨昔。
商昨昔连接十余剑,也退了十几步,却更兴奋得眼神发亮。
“有意思!”
别说他看不起女人,出道多年,他未曾尝过一败,可算是目中无人。
很久以前他便听过苏觅音的大名,但这种官府哄抬出来、未经江湖洗练的角色,真正对上,能顶个几招?对于所谓的“名捕”,他是不屑的。
这次偶然入京找曹天娇,却碰上她被冤入狱,而那笨蛋师妹还在醉香楼给他留下暗记,叫他快走。
开什么玩笑?他堂堂盗神会输给一个虚有其名的小捕快?
所以他对苏觅音的初始印象极糟,夜入苏家,他纯粹只想找麻烦。可苏觅音的反应却教他大吃一惊。
她既不死板迂腐,也不软弱,手底下把式挺硬,看起来脾气很好,实则性烈如火,真踩到她的痛处,爆出来的能量媲美火炮。
一个真正可与盗神并肩的名捕啊……她彻底勾起了他争强夺胜之心。
“痛快,商爷很久没遇到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了,今天我们就分个高下。”
“奉陪!”她真动怒了。
他往前跑,她在后头追,两道身影一白一红,自屋脊上飞过,拚的不只是招式,还有内力。
跃上一座高楼,他折返身子,刷地刺出雷霆万钧的一剑。
她没有硬接,娇躯后仰,避过一击。
“你以为这样就逃得了?”他手里的长剑不停划圆,勾出一张天罗地网。
“十八岁出道至今,在下从未逃过。”她身子斜飞着冲出剑光包围,化成横过天际的那弯虹彩,带着炫耀光芒反冲向他。
“好胆量,但光有勇气是打不过商爷的。”他出手更快,教人看不清招式,只有缕缕残影在空中倏闪即灭。
盗神果然不凡——这一刻,她才真正有了些许紧张。
“打不打得过不是靠嘴巴说,手底下见真章。”偏偏她也是不服输,被逼到无路可退时,战意更强。
“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商爷的绝招——”
“慢!”她刺到一半的长剑突然收回。
“干什么?害怕啦?”
她闭上眼睛,细听片刻。“火防钟声!”
“看到了,在你左后方大约半里处,一股浓烟腾腾地往上冒,应该就是起火处。”
她迅速转身,脸色发青。“该死!”拔腿就要朝着火的地方跑。
“想逃?”商昨昔一个转身挡住她。“得先问过我手中的剑。”
“商大侠,你没发现吗?起火的地方跟醉香楼同一个位置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
“醉香楼是今夜命案现场,关乎曹校尉的清白,在下得赶过去查看。”
“你赶去也只能看到一堆残屋破瓦,毫无意义,不如陪商爷打个痛快。”
这个人脑子有病吗?分不清是非轻重!
“商大侠,这件案子关系重大,莫非你不担心曹校尉性命安全?”
“我确实不担心。一个连调戏皇后都死不了的女人,会因为一桩小小命案丢掉性命?”
她一时无言。相比曹天娇以前闯的祸,今天这一件似乎还算好。
“既然如此,商大侠何必苦苦相逼?”
“不逼,哪里找得到好对手?”
苏觅音很是气苦。这男人根本是在玩她!
“在下心急公务,恕不奉陪,商大侠若要趁人之危,请便。”再不理会他,她飞身奔向醉香楼。
晨曦中,她大红的官服一身闪耀,衬着娇艳金芒,说不出地动人心魄。
商昨昔目送她鲜红的身影消失,半晌,模着下巴坏笑。“激将法对我不管用的,小捕快,你还太女敕。”
要找麻烦,就玩个彻底,他才不在乎被叫小人,高兴就好。
正如商昨昔所言,当苏觅音赶到醉香楼时,只看到一片疮痍和十八具死尸。
为什么会这样……她检查了一遍,确定是醉香楼那十八人无误。
傍晚发生命案、清晨楼毁人灭,是单纯的巧合?她很难相信。
版知城防司一声,她只身入了醉香楼。哪怕烧得只剩半副壳,她还是要再搜一回。
苏觅音慢慢地巡,从前院穿过大厅,来到后园,曾经富丽堂皇的回廊已烧得面目全非。
再过去就是发生命案的那间房了——她突然停下脚步,鼻端窜进淡淡的火油味。
这不是意外走水,是有人纵火!她和如春风的眉目罩上寒冰。
“怎么烧的有差吗?反正都已经烧光了。”一把调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。
“商昨昔?!”她诧异地举剑横挡,避过他偷袭似的一击。“你怎么可以进来?”
“横竖我已经进来了。”他从头到脚就写着——我就是要找你麻烦,怎样?
苏觅音咬牙。“在下可得罪过商大侠?”
“你是捕头之王,我是盗中之神,自古官贼不两立,你我注定是对手。”
“商昨昔,你真以为我不敢捉你?”他要再妨碍她办案,她便捉他进监牢。
“说话算话?”他反而兴致勃勃。
“你……”她气得发抖。
“撒谎会变小狈喔!”他对她勾勾手指。“快啊,还犹豫什么?快点来捉我……”
她胸膛起伏不定,圆瞠的猫儿眼几乎射出火光。
“小捕快——危险!”邪肆的笑忽地凝在唇边,他雪白的身影像夏日的柳絮,飘飘扬扬地在风中飞了起来。
她怔愣过后,猫儿眼一瞪,跳起来冲向他,直刺的长剑看似正击他面门,却掠过他耳畔,击飞了三枚偷袭他的暗器。
“留活口!”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,她低喝。
“啊?”他惊呼,长剑正从一名黑衣人胸膛拔出。“早说嘛!”
是他动作太快好不好?苏觅音闷着一肚子气,只能对另一名黑衣人发泄。
“是谁派你们来的?醉香楼的火是不是你们放的?”一个字出口,便一剑招呼上黑衣人的衣服,两句话问完,对方已衣不蔽体,好似逃难了一整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