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晚辈会告诉骆姑娘,莫再阻挡前辈取酒。”
邪月老人死命地瞪他。“哼,老夫是区区一点猴儿酒就能收买的吗?”但那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。“告诉你,我徒弟什么都好,就是在学医方面……那个……差了一点点,你不想死得不明不白,最好少接触她弄的药。”
骆冰儿是个挺神奇的三脚猫大夫,不管怎么弄错药,她永远都不会中毒,倒楣的始终是别人。邪月老人想起殷殷前鉴,还会微微打颤。
“晚辈受教。”莫离拱手。
邪月老人叹口长气。生平最受不了这种一板一眼的人,怎么徒弟会挑上这样一个无趣夫君?
“算啦!老夫现在交代你三件事。第一,别再去找姓童的男子了。第二,你的伤能好这么快,是因为老夫喂了你一颗合玉丸,但那药效还没发挥完全,你和冰儿要捉紧机会双修,等合玉丸彻底改变你们的体质,这世上怕就没任何药能伤你们了。第三,你带冰儿下山,要教会她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女人、一个称职娘子,将来成为一名合格娘亲。”
莫离大惊。“合玉丸?传说中的不死仙丹?”
“放屁,天底下根本没有什么不死仙丹,否则李世民还坐在龙椅上呢!”
一个人活得太久未必是件好事,曾经的亲友、后来的知交,一个接一个故去,看皇朝更替、风云变换,最终只留自己一人,所以邪月老人后来再也不下山了,因为累了、倦了,也厌了。
莫离能够了解一个孤独老人的心。“待晚辈处理完手边琐事,便带骆姑娘回山,长侍前辈左右。”
这是一个很守礼、很固执,但是也很体贴的男人。邪月老人双眼带着深意直视他。
尽避衣衫狼狈,他依然昂首挺胸。
平心而论,骆冰儿选中了一个很好的夫君,只是……
邪月老人摇头叹笑。“义之所趋,虽九死而无悔吗?你这相貌啊,一看就是个操劳短命鬼,幸亏遇到我徒弟,没心没肺的,你做不到的事她可以帮你、你杀不了的人,她替你下手,有她在你身边,你有福了,好好待她,知道吗?”
“这是理所当然的。”照顾自己的妻子、爱护她、珍视她,乃天经地义,他本就打算如此。“只问前辈,第三个要求是什么意思?我瞧骆姑娘很正常,没什么需要特别教导啊!”
“你瞎了吗?”才刚起的一点好感又全消失了,邪月老人吼道:“别说涂脂抹粉了,冰儿连女儿家的衣服都不会穿,你你你——我我我——”
他说不下去了,这跟当年他丢下一堆医书逼徒弟自己看,学习处理葵水问题一样尴尬。
莫离也是俊颜栖霞。“前辈,这种事怎么教?”
“我管你,总之你得把整套女儿闺中事、人伦大道全教会冰儿,才准回山,知道吗?”说着,邪月老人扔了块令牌给他。
“这是——秦王令?”传说秦王李世民未登基前,与旗下文臣武将相处甚密,曾制令牌二十四,赠予诸人,言明共享富贵。所以贞观年间,太宗建凌烟阁,设二十四功臣时,天下便有谣言,这二十四功臣便是得二十四枚秦王令的人。
秦王令不只可让人平步青云,甚至是枚免死金牌,犯下任何过错都可以被赦免。但事实是,二十四功臣中的候君集事涉谋反,照杀,世人对于秦王令的热哀这才渐渐止息。
至今,人们已经不相信天下有秦王令的存在。可老人却给了他一枚,这是怎么一回事?
“狗屁秦王令!这叫欠条,李世民那小子总共欠了我二十四个人情,这是拿来跟他讨债用的!虽然他已经死了,不过你拿着这东西上衙门,只要不是想做皇帝,你提出的任何要求,上自大唐君王、下至奴隶都得替你办成。现在我把它给你,你要吃要喝、哪怕想封王拜相也不成问题,一句话,别让我徒弟受苦。”
谣言果然不可信,莫离被“秦王令”的真相打击得有点发懵,但还是拱手行礼。
“多谢前辈,晚辈定不负所托。”
“少罗嗦,这包袱里的衣服也给你。瞧你,弄成什么鬼样子,能见人吗?”
“失礼。”莫离接过衣服,赶紧穿上。
邪月老人一边骂,礼物却是一件一件掏。这小子,人虽古板,倒不迂腐,颇懂老人家护短的心情,不拆人台,让他很开心。
莫离收了灵药一堆、秘笈数本、宝剑一柄、金丝甲一件、夜明珠两颗,转瞬间,身价直比公卿。
“好啦,算算时刻,冰儿也快回来了,我先走一步——”
“请等一下,前辈。”
“干什么?”
“敢问前辈,近日太白山区发生数起血案,前辈可知是何人所为?”
“你觉得呢?”他每天照看徒弟都来不及了,怎么可能再去注意其他?
“是晚辈唐突了,前辈慢走。”这种答案也在莫离的猜测中。
邪月老人一个闪身,人影已杳,那殷殷叮嘱的关怀却还在山林里回旋未退——
“记住,好好待我徒弟——”
莫离百感交集。曾经,曹邢远也这样对待他,无微不至的宠疼、不分是非的呵护,而今……骆冰儿还有师父,可他的师父呢?
不自觉地,他握住了碎成两半的玉佩。“师父,不管是谁,只要他敢伤了你,徒儿绝不放过他。”
暗自立完誓,他对着老人离去的方向深深一叩首。“前辈放心,纵使莫离身首异处,也不让骆姑娘掉一根头发。”
幸亏邪月老人没看到他,否则又要骂他是繁文耨节一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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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没有其他杂事干扰,这回莫离和骆冰儿下山的路走得非常顺遂。
只是,她疑问很多。“你说师父来了,他怎么不等我?”
当然是怕被她烦。虽然只与邪月老人见过一面,莫离还是看得出来,这对师徒的关系里,骆冰儿是稳占上风的那一个。
而邪月老人,他把徒弟宠上了天,宠到自己都有点怕徒弟了。
但这些话不好跟她明讲,他便道:“也许前辈有其他要紧事待办,所以等不及你了。”
“少来,师父每天除了炼药、习武、欺负一下猴子,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办?他一定是怕我问他布迷魂阵困住我们的事,才匆匆逃跑。”
亏她自从出了天音宫就常常想师父,结果师父一点也不念着她,无情。
这对师徒还真了解彼此。莫离苦笑。“师父也是为我们好,毕竟……我们都弄错了『童男』的意思。”
她羞得双颊酡红。“那也是师父没解释清楚啊!谁知道……总之都是师父的错。”
他脸上的霞云可与她比艳。“这种事……骆姑娘……前辈怕是很为难……怎么说呢……”邪月老人还要他教骆冰儿人伦大道?天哪,他如何说得出口?
“莫离,”她飞去的一瞥含羞带怯。“你可不可以别再喊我骆姑娘了?”微微垂眸,她羽扇般的眼睫似牵了无尽情丝。
他喉咙发渴,声音沙哑。“冰儿。”
“嗯。”申吟娇软如绵。
“冰儿。”情不自禁,他握住她的手。
斜睨他一眼,她眉眼间似是拂上了春风。
“我在。”
“冰儿。”心很暖,过去愁结的思绪在这一刻都变得无关紧要。“等入了镇,卖掉兽皮后,我就替你请几个仆妇教你梳妆打扮和……一些事情。”
他思来想去,这人伦大道、生儿育女诸事,还是请有经验的人来教比较好。
至于那块“秦王令”,不到紧要关头,他不会随便动用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