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道她身上多长了些东西?也没有啊!至少他记忆中的女子身体就是一个头、一副躯体、两只手、两只脚,要清洗干净的话,两刻钟也够她模遍全身每一寸肌肤啦!
他哪里知道,秦可心爱洁成癖,每天可不止洗一次澡,她最久一次可洗上一个半时辰呢!
就在齐皓错觉自己要被太阳晒到冒出火花时,她终于清洗干净,飞身上树,一见他红似鲜血的睑,惊呼一声。“你的脸怎么——啊!你中暑了。”
他岂止中暑,因为被她点住穴道,气血循环不畅,呼吸问,胸口都是阵阵的痛。
“你的身体真差。”一抬脚,她踹他下湖的同时,也解了他身上的穴道。“不过没关系,我会治好你的。但你对我毛手毛脚,还是要惩罚一下。”
谁对她毛手毛脚了?他不过拍了一下她的肩。
落进湖里的同时,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他脑海。与医术神通的秦可心同行,他死亡的机会几乎是零,但想活得舒畅的机会同样也是零。
这到底是幸,还是不幸呢?让湖水呛昏的同时,他还没找到答案。
因为齐皓中暑又落水,所以他又病了,并且再度见到医术高超、仁慈善良的“秦大神医”。
当秦可心端着药碗走到他床边,让他的头靠着她的胸膛,轻柔地喂他药汁时,他从脑袋到脚底都充满了好奇。
“你是秦可心?”他哑着嗓子问。
她点头,同时吹凉了药汁,喂进他嘴里。
“与白日踢我落湖的秦可心是同一人?”他再问。
“当然。”
很好,他确定眼前的女子不是冒牌货,但心里的疑惑更甚了。
“白日我不过拍你一下,你就嫌肮脏,现在,我半个人都靠在你身上了,你不觉得污秽?”
她皱眉,再次以看白痴的眼神看他。“你此刻是病人,而我是大夫,有救治你的责任,怎会嫌你脏?”
他觉得她比较像白痴——不,应该是疯子才对。什么诡异的论调嘛!可他不敢在言行举止中表露出来。
数日的相处让他知道,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。她的武功非常厉害,起码比宫里养的那些禁军都高上数筹,否则她也不会进宫如入无人之境,轻而易举将他劫出京城。
趁着她现在心情好,他觉得应该跟她讲点“国不可一日无君”的道理,再不成,也要弄清楚她劫他的理由。
“秦姑娘,我想问你一件事,是谁要你绑架我的?目的为何?要把我绑到何处?”
“你搞错了。我并不想绑你,我比较想做的是杀死你,省得齐国百姓再受苦难。”
“为何你总说我让百姓受苦,我自认登基以来,事必躬亲,励精图治,虽做不到父皇在位时的开疆拓土,却也吏治清明,令我大齐百姓丰衣足食,这还有错?”
“你说的那些都是朝中官员对你的谀词,你真正看过百姓们的生活吗?”
“我是在民间长大的,还会不知道老百姓的需求?”
“喔,所以你就想当然耳地搞了一连串的变法,什么春播借贷、摊丁入亩、兴农抑商?”她喂完药,取出绣绢,帮他擦拭一下嘴巴。“也许你变法的初衷是好的,但你忽略了一件事,再好的理想都要人来执行,你只顾着抛出一条又一条的政策,完全没考虑其他配套方案,命令出自你口,但到了地方上的执行却完全是两码子事。结果就是你越变,百姓们的生活越糟糕。”
他大概了解她的意思了。上令而下不达,但是……
“朕命李相年年选取朝中德高望重者为钦差,巡行四方,回报的消息从来没有坏的。”
“你那些德高望重者都是书呆子,李友合更是酸儒中的最酸,让他们读书作文章也许能行,但要看破官场黑暗,别作梦了。”她朝天翻个白眼。“而且,你那些变法管得也太多了吧?我承认春播借贷是条不错的政策,让有困难的农民在春季向宫府租借农具种子,待得秋收,再从赋税中扣回来,但你干么要地方官员竞赛,看谁贷出的款项多?”
“不如此,那些地方官岂会认真办事?”这竞赛方式还是他和李友合一块儿讨论了三个日夜才想出来的,果然有竞争就有进步,那些地方官做起事来积极多了。
“对啊!他们很认真办事,为了取得良好政绩、讨好你,他们甚至逼迫不需要借贷的百姓也要去借。我应该恭喜你,齐大皇帝,现在八成的齐国百姓都欠你银子,如果能把放出去的债全收回来,你就发达了。”
齐皓呆住了。
“怎么可能?怎么可能?怎么可能……”他只剩这句话可以讲。
近五年的时光,无限的心血与气力,日夜操劳,白了少年头,换来的却是这等结局吗?
早知如此,他为何辛苦?
“不!不会的,联每天花费十个时辰处理国事啊!”嘶吼出声,他挣扎着,差点滚下床。“朕不信百官中无一诚信,人人都在骗朕!”
秦可心一弹阶,又点住他的穴道,将他平孜在床上。“你若不信,我带你去看,让你亲眼见识一下自己的“德政”。”
齐皓只是狠狠瞪着她,身不能动、口不能言。
“你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。”她一挥手,连他的昏穴一起点了。
太激动不利病情,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,明天再去看看真正民间百姓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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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府州,也是齐皓出生长大的地方。秦可心驾着马车,用了十余天载他进入府城。
这些日子里,他一句话也没讲,连东西都吃得很少,本来就不甚健康的身体更加瘦削三分。
身为医者,她当然知道他郁闷在心,以致胃口难开,这情形若持续太久,必损及他的寿命,因此她没再刺激他,反倒备全了药汤,将他伺候得像个老太爷似。
一入城,齐皓苍白的脸上又起了两抹病态的红。
“停车。”
“干么?”她急着找间客栈烧水沐浴一番。最讨厌在外头奔波了,弄得一身灰尘汗水,脏死了。
“我要到处走走看看。”
“行,等我梳洗过后,陪你一道儿去看。”
他没疯,还等她梳洗咧!她洗一个澡最少要半个时辰,他是没耐心等的。
“不必你陪,这里我熟得很,我自己会走。”
她停下马车,撩起车帘,望一眼他憔悴的神色,实在不放心让一个病人四处乱走,天晓得他会不会走一走,突然昏倒。
他却不管不顾,车一停,立刻打开车门跳下来。
“喂,等一下!”她叫道。
他头也没回,脚步一转,就朝右边的巷弄钻进去。
“怎么如此固执?”真受不了他这种不撞南山不回头的性子。偏偏她身上流的是最纯正的大夫血脉,做不到见死不救,只得就近找间客栈,给小二一点赏钱,把马车安置妥当了,她便循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路找过去。
聿好他病着,走不快,她处理完一堆杂事,他还在巷弄里慢慢踱着步子。
她急忙跟上去,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“干么不走啦?你不是要四处看看?这里……”她左右张望一下。“一片废墟,有啥儿好瞧的?”
“八年前,这里有一家通宝当铺,是江州数一数二的大商号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轻得好像风一吹就会消散无踪。
秦可心背后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。齐皓现在的样子非常不对劲。
她注意到他眼里一点神采也没有,脸色却出奇地红。
情况不妙。她忙牵起他的手,一丝内力沿着他的手腕窜遍他全身,抚平他暴起乍落的情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