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她和罗什什么都自己张罗,贴身婢女全赶出去了,省得看了心烦。
“无颜,你怎么越来越早起了?”罗什睁开眼,拉住她的手。
“相公,你再睡会儿,我去给你做早饭。”
“天都还没亮,做什么饭?不如多休息一下。”他娶妻是找伴,又不是请下人,让她大着肚子东忙西忙,他可舍不得。
“我睡够了嘛!”她享受相公的体贴,但正因为他的温柔,她更想他过得舒服,不受委屈。
“你二更才睡,四更便起,这样真的有睡饱?”他担心地模模她日益增大的肚子,光看就觉得好沈,是怀孕太辛苦了吧?“还是因为肚子太大,不舒服,所以睡不着?”
“怎么会?这娃儿不知道多乖,从怀孕开始,我都没害过喜。”就是频尿一点,平均一个时辰得跑一次茅厕。
“那为什么不睡晚一点?”他坐起身,将她抱入怀中,手指轻抚那微黑的眼圈。“本想你住不惯玄冰山,回花家堡待产会自在一点,结果你反而更累了,这样对身体不好。”他可不希望她像他娘一样,生个孩子就把命送掉了。
“放心吧相公,我壮得很,没事的。”她从小习武,身子骨结实,根本不怕劳动。
她的累是心里不舒服造成的。爹和大哥竟然在她带相公回家后立刻出门,近一个月都没消没息,是故意躲开,抑或是另有图谋?
她想和家人说个明白,如果真的容不下她跟相公,他们可以走,以天下之大,何处不可去?
偏偏爹和大哥不回家,她纵有满月复怨气也不知道要跟谁发作才好。
“无颜,女人生孩子,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一遭。我娘就是难产过世的,我不想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。”轻吻着她的颊,怀中的女人贴合着他的身躯,让他感到无比满足。“就当是为了我,好好保重自己。”
“相公……”他的好更衬托出她家人的薄情,她难耐心酸。“我们回玄冰山吧!”
“为什么?”他疑惑。“你不是一直想回花家堡?”
她哽咽着,泪雾凝成水珠,点点滴落他胸口。“可我爹、娘、大哥对你实在太过分了,我受不了啦!”
“我说过我不在意的。”
“我在意。”她伸手捧住他的脸,不忍让他为了自己受尽委屈。“你值得更好的,何必在这里受气?”
“我不觉得自己有受气啊!”
“你就会安慰我。”
“是真的。”他向来会自动忽视那些在他心里不占任何地位的人,管他们说什么,俱是过耳东风,他又怎会委屈和在意?
“真也好,假也好,爹和大哥一去不回,下人们对你视若无睹,我的命令他们阳奉阴违;这些我都忍了。最可恶的是,他们连膳食都开始苛刻起来,亏你还替他们开月兑,说是因为堡里经济有困难,吃穿用度上才会捉襟见肘,我信了。但你晓得我昨天在街上看见谁吗?是大嫂,她花一千两买一颗夜明珠,说是下个月要送她爹当贺寿大礼。堡里有一千两给她买礼物,却对我们的膳食斤斤计较,分明是欺负我们!”
“你就是为这事儿不开心?”
“不是,大嫂奢华我早就知道了。我伤心的是,我跟娘提起这件事,娘却说大嫂贵为宰相千金,下嫁花家堡本就是委屈了,难得宰相过大寿,花点银两给大嫂做面子,也属常理,要我别斤斤计较,以后大哥的前程还要靠大嫂娘家帮衬呢!”她越说越委屈,呜咽成了哭泣。“相公,我很爱计较吗?”
“怎么会?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无私的姑娘。”他们大可在玄冰山上逍遥自在的,但她仍选择回来振兴家业。
按常理,闺女出嫁了,娘家是兴是败,便与她无关了。
是无颜惜情、念旧,才会死拖着他帮忙扛这副重担,无奈家人不领情,反而认为她的行为败坏家风。
现在外头谣言很多,有说花无颜行为不检的;也有人认为他们夫妻俩在外头日子过不下去,才会回来依靠娘家;更离谱的说法是她妄想跟兄长分家产,所以即使已出嫁,还是死赖在堡里不走。
天知道花家堡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?他随便当一条玄参须的发带都可以买下整座花家堡。
他不在乎那些流言,但显然她受到了伤害。可惜花无瑕又跑出去玩了,否则可以请她安慰一下无颜。
花无颜的情绪在罗什的安抚下爆发。
“我就是不明白,明明已经没钱了,为什么还要借贷来做面子?披上一层华丽的外表就算光耀门楣了?我问娘,娘说我们女人家不要管男人那么多,他们有自己的做法。相公,你告诉我,我错了吗?”打她晓事以来,花家堡在江湖的地位就如同江河日下,一日低过一日。
她很不服,开始努力习武,期望有一天能扭转这样的局面。
然而爹和大哥却说,江湖混不下去也无所谓,花家堡转战朝堂,一样可以风生水起。
她原先觉得没错,大哥素有才名,真能博个一品大员的官位回来,也算为花家堡争口气。
但这一切的前提是,花家堡能保持该有的实力和能力,如此才能得到江湖上众人的尊敬。
可是现在的花家堡却是什么都没有,被江湖中人引为笑柄,连在朝堂上……她最近才知道,大哥的青云之路是靠裙带关系拉起来的。并且为了讨好岳父,爹爹和大哥变卖了大部分家产,得到一个暂时的尚书之职。
这样的尚书真值得做?这样的风光真能持久?
她不知道,她只觉得这个地方越来越不像她期望中那个团结和睦的家。
“无颜。”他两手放在她的肩上,轻轻地替她揉按开那紧绷的筋骨。“你为什么不换个方向想呢?宰相门生数百,却挑中大舅子做女婿,原因何在?”
“因为大哥够懦弱、够奉承、够谄媚……”每骂一句,她哭一声,好讨厌住这里,她想回玄冰山,再不见爹、娘跟大哥了。
“我想,以宰相大人的权势与地位,讨好他的人绝不会只有大舅子。”
“是啊!大哥是拍马屁的高手嘛!”
“这马屁要拍得让人舒服,不讨厌,也是门学问呢!”
她推开他,转头恨恨瞪着他。“按你说的,这一切全是我的错喽?”
“也不能这么说,要看目的是什么,你希望的是花家堡长久兴盛,对不对?”
“当然,谁要那表面的繁华?”
“按你的方法做,确实能振兴花家堡,但却得花十多年的时间打根基,你同不同意?”他又牵她的手,她甩了两下,没甩月兑,被他抱进怀里,温柔地按摩着,放松疲累的身躯。
“十年,我有信心在十年内让花家堡风云再起。”唔!在他韵律的十指中,她的语调慢慢放缓了。
罗什不仅按摩,更运劲替她调理经脉。孕妇啊!就要放松心情,好吃、好睡、好生将养,天塌下来高个子顶嘛!她何苦为难自己、也苦了月复里胎儿?
“但你有没有想过,岳父和大舅子可能等不了十年那么久呢?尤其岳父年岁已大,他若期望在有生之年瞧见花家堡兴盛,十年是否太久了一点?”
“嗯……”她被侍候得太舒服,有点昏昏欲睡了。“相公,你说的好像也有理,但爹和大哥的作法太急躁,根基不稳,很容易出事的。”
“你可以帮他们稳固根基嘛!花家堡现在缺的是实力和金钱,这两样你都有,有你辅助他们,不愁事不能咸。”
她掩嘴打个哈欠。“相公,我们哪里有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