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息怒。”她可不敢直说,慕容飞云是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草绳。见多了慕容钦的恶形恶状,恐怕他现在看到皇帝就想一拳揍过去,更遑论另投明主,为其效力了。
凤帝沉默了良久,哈哈大笑。“也罢,朕就遂了慕容飞云的心愿。来人啊!”他招来随行士兵。“就对天下发布消息,南朝大将军慕容飞云勇武无双、自焚殉国,朕念其一片忠义,立衣冠冢于此,年年祭拜。”
“遵旨。”士兵领令退下。
余瑜心底不停地苦笑,慕容飞云够好,凤帝也很诈,派人发布了慕容飞云的死讯,若日后慕容飞云瞧凤帝哪里不对眼,想与凤帝一争长短,凭他一个已死之人的身分,如何号召群众相抗?
狐狸与野狼间的斗智!算了,让他们去闹好了,她不想搅和进去。
“启奏陛下,臣有一事上禀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请陛下允许臣回守重阳,以御蛮族。”她本来就是重阳的守将,曾勇挫蛮族,将其驱逐出关,但只要漠北草原犹存,蛮族还是年年叩关,袭扰边境百姓安宁。只有重兵守住重阳城,蛮族才不敢轻踏中原一步,边境百姓也才有好日子过。
“眼看南朝可破,不日内便可攻入盛京,诸将封赏不在话下,卿家怎好轻言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勋?”
“陛下,臣毕竟是南朝子女,让臣亲自攻盛京,委实不妥,请陛下三思。”
“卿家还是忘不了故国?”
“是难忘故乡情。因此更衷心期望陛下早克盛京,还南朝百姓一个安稳生活。”
“呵呵呵……”凤帝很满意余瑜的表现,一个忠心且顾念旧情的臣子,是身为上位者的最爱。如果余瑜热衷功名,不惜亲身领军攻盛京,他反而要失望了。“余瑜接旨。”
“臣叩陛下万岁、万岁、万万岁。”
“朕现封卿家为平辽将军,袭男爵,赏金千两,布十匹,明珠二斗。”凤帝金口一开,余瑜的身分自此从暗转明,成为真正的守城大将了。
“臣谢万岁、万岁、万万岁。”
“去吧!替朕好好教训那群蛮子,不要以为中原没人了,所有胆敢犯我边境者,给朕杀杀杀杀杀——”
“微臣遵旨。”余瑜跪行退下。
江畔,凤帝望着心月复爱将离去,再回想那摆他一道的军神,也不禁佩服。“南朝,不愧地灵人杰,英雄蒲出啊!”
不论是余瑜或慕容飞云,都是难得的人才。
但不管南朝有多少忠臣义上,朝廷腐败却已注定了它灭亡的命运。
凤帝一声令下,对南朝的总攻开始了。
***独家制作***bbs.***
景龙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,凤帝克盛京,慕容钦偕宫妃出亡途中,为乱民所杀,南朝灭亡。
次年,凤帝一统天下,定年号开元,是为开元元年。
***bbs.***bbs.***bbs.***
三年后——
重阳城头上,余瑜极目遥眺那方大草原,碧波连顷,美不胜收,但谁知里头隐含杀机重重呢?
去年寒冬,冰封千里,蛮族的牲畜肯定死了不少,好不容易捱到雪融草绿,饿了一个冬天的蛮族必如疯狂的野狼般进犯中原,劫掠边境百姓的粮食衣物。
余瑜已经下令大军戒备,也让人告诫紧邻边境的数十个小村庄,最好退一入内地暂避风头,否则灭顶之祸就在眼前。
“启禀将军。”
来人居然是赵乙,他倒是忠心,答应了慕容飞云照顾余瑜,便矢志不移;但他也很死心眼,自认生是南朝人、死是南朝鬼,坚持不做凤皇朝的官,所以只能成为余瑜的贴身侍从。
“什么事?”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,常年统兵征战,磨尽了女子的娇柔,但也不似男子杀气沉重,恰如流水,绵绵不绝,坚韧性格男子也比下上。
“有巡山官兵发现坳子底的绿柳庄三十六户,被蛮子屠尽一空了。”
“点一队兵马,本将要亲去查探。”又来了,每年这种惨剧总在上演,可叹凤皇朝有精兵百万,却只能守卫,那块草原太大了,凤军一旦开拔,蛮子便四下分散,官军只能一个部落、一个部落地剿杀过去,可往往一年的征战,将方圆百里地清个干净,一个冬天后,又有无数的部落崛起,然后同样的惨剧和围剿再来一遍;真不知何时才有尽头。
到底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呢?余瑜也没个主意,她不禁想到慕容飞云,那个号称军神的男人,如果是他,能否想出什么绝妙好计,让蛮族再也不敢南侵中原?
“飞云,你在哪里?”
三年了,她不是没想过找他,但不敢,没消息等于好消息,起码还有个希望在,万一找了,结果却是寻出一具尸体……不!她宁可继续等待,幻想着有一天,他又会嘻皮笑脸地出现在她面前,油嘴滑舌,说一堆混账话,什么十岁逛妓院、十三岁吹奏凤求凰,还要唱十八模给她听……
这样的军神有谁见过?而这样的军神,却是她今生最爱的男人。
第七章
绿柳庄里,遍地残尸,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,余瑜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巡视,她得找出蛮族突破大军封锁,袭击绿柳庄的路子;这是她身为一方守将的责任。
但今天她巡视得有些心不在焉,车草看一遍案发现场,勒令官兵收埋尸体,随后自行返回军营;她便独自翻过山坳,来到山坡下方一处小森林。
林子幽静,只有风吹树枝带起的沙沙声,余瑜一袭青衫,站在林中央,突然开口。“慕容飞云,既然来了,就光明正大出来,躲躲藏藏,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?”
“嘻嘻嘻……”幽静树林蓦地响起一阵愉悦的畅笑声。“慕容飞云已经死了喔,我现在叫容飞云。”一条人影如雷击电闪,出现在余瑜身边,五官俊挺、面白如玉,不是慕容飞云又是谁?“不愧是我的好娘子,我都把呼吸压到如此细微了,你还是能一下子就认出我的身分。娘子,好久不见了,先亲一个。”
余瑜给他的回答是,拾起右手,七枝袖箭不分先后射向他的来处。
“哇,谋杀亲夫!”幸亏三年来,他武功也没放下,否则今朝就要埋骨异乡了。
“我的夫君复姓慕容,名飞云,我可不认识哪个叫容飞云的登徒子。恶人胆敢调戏本将,且拿你大好头颅来祭本将的萤雪剑!”她抖手一拍纤腰,软剑化作一团银芒袭向慕容飞云。
慕容飞云左支右绌,好不狼狈。
“娘子,凤帝对天下召告了我的死讯,慕容飞云之名不能再用,我也是情非得已啊!”
“恶人看剑!”她才不管他叫什么咧,阿猫阿狗都好,横竖她今天要发泄一下被抛弃了三年的悲愤之情。
他也看出了她的心思,苦笑连连,知道自己不该抛妻三载,但他是情非得已啊!只好放慢逃避速度,让她随便割破几处衣衫,权充补偿。
“唉哟、唉哟!”每挨一下剑风,他就大叫一声。
“无赖!”她被他弄得好气又好笑。
“总比没命好。”他又是打躬、又是作揖,好不容易终于哄得她展颜一笑。“娘子,生气对身体不好,不如罚我自打两个耳光?”
“好,你打啊!”她收剑,立定原地看着他,总之今天一定要看他出丑才甘心。
三年啊!一千多个日子的别离,无数次她想砸了那块金锁泄愤,又舍不得,思思念念,直至今日,查探绿柳庄,发觉有人隐在暗处,虽将呼吸压得极低,却有一股淡淡的药和熟悉的男性气息钻入她鼻尖,登时,她整个心神都乱了;是慕容飞云吗?她不知道,若非身旁一堆士兵,她怕自己已哭成泪人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