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他已经这么喜欢她了,爱得好深,好深,早就失去了控制。
他是不是要嘲笑一下自己的愚蠢?以为谈恋爱可以像开车一样,要加油还是踩煞车,全凭自己的心意。
但事实是,爱一旦投入了,根本就拉不回来,要去要留,由不得他。
他长叹一口气。“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?”
“请你回答我。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
“就这样?”她心头一片苦涩,感觉有一股热流正往眼眶里冲。“你喜欢我什么地方?为何喜欢我?我们要如何走下去?这些问题你想过吗?”
他几度开口,喉咙却像卡了一堆沙子,磨得难受。“与其去想遥远的未来,为何不更珍惜现在?”
“我珍惜现在,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、每一秒,我爱你。”所以她处处迁就他,他许不许诺都无所谓,她只求能够开开心心地跟他在一起,一切就足够了。但是……“你有没有想过,我们几次在一起时太冲动,都忘了做避孕措施,虽然有事后避孕丸,但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效,万一……你是不是也要说,与其生一个不能确保他幸福的孩子,不如不要了?”
他浑身一震,如遭雷劈。“你是说……你怀孕了……”
“没有。”泪水已经滑下她的眼眶。“我只是打个比方。”但他的反应没有欣喜,只有震惊,已经伤透了她的心。
江少则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,迳自松了一口气,幸好她没怀孕,幸好。否则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承担一个家,负起一个做丈夫的责任。
“别说那些无聊话了,小嬛……”他深吸口气。“我很清楚在我心中你有多重要,我喜欢你。你如果非找周又贵不可,我陪你,但是答应我,以后别再一个人行动好不好?”他伸手拉住她的手。
“我不会再一个人行动了,周又贵有多危险,从刚才跟他的谈话中,我已经有了初步了解。”她轻柔却坚定地摆月兑了他的牵握。“但是我们……我想我们应该冷静一下,好好思考我们的关系。”
当她的手月兑离他的掌握,他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被一起带走了,心头顿时变得空荡荡。
“你要分手?”四个字,他说得异常困难。
“我只是说让彼此冷静一下。”
“到底要冷静什么?要想什么?你不说清楚,我怎么知道?”
“想你要如何看待我们的关系?想你到底要跟我维持多久的感情?何时是你的极限?一个月、一年、还是三年、五年?”
“我……”他……他只期盼着跟她像现在这样,一直交往下去,一直……这不就跟永远一样了吗?想到“永远”,让他背脊一阵发凉。
宣嬛太了解他了,他一个皱眉、一个张嘴,她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。
“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谈、什么都不想,就一直像过去两个月那样,一起上下班、闲时约个会、喝点小酒……过着快乐的日子?”
他默默无言,因为她完全说中了。
“不过你恐怕忘记了一件事,一直交往,等于永远保持现状。永远……你确定这是你要的?”她不想逼他,但他们确实拐进了弯路,不得不转头重来。
“小嬛,我……”对于“永远”,他真的无法承诺。
“是不是该冷静一下了?”最后一个宇说完,她猛地转过头,不想让他看到那不停落下、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。
“小嬛……”
“我回家了。”她快步往前走,不再看他,不去想不可能的事,越想只会越伤心。
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必了,我可以自己叫计程车,再见。”她的脚步越来越快,只恨不得长出翅膀来,一瞬间飞离他远远的,独自藏起来,舌忝舐心头的伤口。
她终究是太过高估自己,她以为她可以不逼他,可以就这么顺着他,两人不谈未来,只是享受恋爱的甜蜜。
但事实上,她错了。他们不可能一直维持现状,生命走到一个弯道,就一定要改变,那是谁也阻止不了的。
今天变成这样,不单是他的问题,她也有错。她把爱情想得太简单,是周又贵那番话打醒了她,想想真是讽刺,她的爱情却要靠一个药头来提醒才能看清。
可现在……一定要看清吗?她突然好茫然,离开了江少则,她的生命就像少了一半,不再圆满了。
江少则怔忡地立在原地,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,天空飘来一片乌云,落下丝丝细雨,他一动也不动。
她已经跑得好远好远,就算他想追也追不到了;可为什么他眼前仍旧充满她纤丽的身影,鼻间仿佛还嗅得到她馨香的气味?
她真的离开了吗?应该是的,她都跑了啊——
但……这种身边、心里、脑海尽是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?他分不清,也说不明。
他呆呆地站在雨中,任雨丝打湿了一身。
第七章
回到家,舒适的、现代化、人性化的家。江少则躺倒在沙发上,四十坪的大房子,精美的装潢,多少人的梦想,但为什么如此安静,静得他……感觉寒冷。
取出空调的遥控器,他打开暖气。现在是初秋八月,傍晚六点,太阳还是挂得老高,晒得人头晕眼花。
而他居然在这样的天气里觉得冷。
是不是病了?相思病!多可笑的病,原来像他这样被称为公子的男人,也会有害相思的一天。
偏偏,他真的觉得孤单到寒冷。
才一个礼拜前,这里到处充满欢笑,他趴在沙发上嗅闻着,仿佛还能闻到宣嬛身上那股柑橘般清新的气味。
他们曾经热情地在这张沙发上拥吻,然后……他走到厨房,模着流理台;那一天,她第一次到他家,就在这里,他们疯狂地。
他隐约还能感觉到她修长的腿圈紧他腰的那股狂热和劲道,他们两个人一起登上了天堂。
紧接着……
叮铃铃,门铃声响起。
江少则懊恼地扒梳一下头发。“烦死了,到底是谁?”
他不得不中断那美妙的回忆,走过去打开大门。
一张和江少则有八分相似的面孔迎了上来,不过年纪却足足比他多了二十五岁。
江少则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。“父亲大人光临寒舍,不知有何见教啊?”
来人居然是友爱医院的院长丰凯。
“父亲找儿子难道还需要理由?”他真的跟江少则很像,不论容貌或声音。两父子都不是英俊型的人,却别具一股惑人的魅力。
每次看到丰凯,江少则心里都五味杂陈。光看他们的外表,就不得不赞叹遗传的奇妙,血缘啊……他身上流着这个不懂得负责任、也不会负责任的男人的血。
哪怕这个男人有钱有势,将给他的事业带来无上帮助;但想起这个男人对家庭的看法和态度……他还宁可自己的父亲是像他姨丈那种,一个平平凡凡的蓝领,常年挂着憨厚的笑,每天下工第一件事就是回家,亲一下老婆,然后跟孩子玩投接球,把孩子扛在肩上,学怪兽一样呜呜乱叫。
那样的家才是他的梦想,不求富裕,只要一家温饱,只要充满笑容,一切足够。
“当然不需要理由;欢迎光临,父亲大人。”他移开身子,让丰凯进去。
“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,当年的事,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,我和你妈那时都太年轻,以为爱情就是一切,真正结婚后才发现,我们错了。虽然因为了解而分开,你母亲让你成为你大姨和姨丈的儿子,但据我所知,他们是很好的父母,对你也是百般呵护,我实在不明白,你哪来这么深的怨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