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笛傻笑地揉揉鼻子。“师姊,我……呃……其实……我只是好奇。对,我不过是好奇为什么师父总爱捧着酒葫芦,早也喝、晚也喝,连吃饭的时候都要来上一口,所以才想喝上一口试试味道,看看这酒是否真如天上仙液那般美味,绝对没有别的心思,请师姊明鉴。”
他喝得小脸通红,一双邪气的眸子明亮更胜天上银月。
丁叮看着却感到心疼。这小师弟啊,也许一开始她真当他是衣食无着的小可怜,但三个月的相处下来,难道她还看不透他那小小心思?
曲笛除了瘦弱的身子足以显现出他曾经历万般困苦外,那性子比牛更倔,宁折不屈,打死不认错。
她不知道是什么环境养成他这样别扭的性情,却可以从他隐约闪过眼底的乌云觑出一点他心底深处的重大伤痛。
这孩子是既坚强却又脆弱的。
她忍不住怜惜地说:“师弟,不管你是真喜欢喝酒,还是一时好奇,师姊只想告诉你,喝酒对身体不好,师姊不想看你因为喝多了酒而伤了身子,那样师姊会很心痛的,比自己受伤还痛,你能明白吗?”
曲笛低下头,心窝处被丁叮的温柔填得满满,前所未有的暖和气息充塞体内。
何曾有人对他这样全心全意过,只有丁叮。
“对不起,师姊。”在她面前,他再也无法谎言连篇。
“没关系,只要你答应师姊,往后再也不喝酒就好了。”丁叮是很宽宏大量的。
曲笛感到脑袋被人狠狠敲了一记。不会吧?让他从此戒酒,这……这让他怎么活?
他几乎是被酒养大的,一日不喝酒,吃饭都没滋味,一生不喝酒……得了,直接给他一刀还爽快些。
不行,喜欢丁叮是一回事,但戒酒……他无论如何都放弃不了这美妙的滋味。
怎么办?他飞快转动脑子,非得想个理由说服丁叮让他喝酒才行。
“师姊,酒真的是那么不好的东西吗?那为何妳说的圣贤书中,很多古人都对酒这种东西称赞有加?”感谢丁叮吧!她那么努力教他,不止武学心法,连经史子集都说了不少,他就记得她曾经念过几首诗。
“有吗?”她没印象。
他摇头晃脑吟道: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?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慨当以慷,忧思难忘。何以解忧?唯有杜康。”
“呃?”她迟疑了一下。“好像真有这几句,是曹操的短歌行之一。”
“还不止呢!”他继续念:“钟鼓馁玉不足贵,但愿长醉不愿醒。古来圣贤皆寂寞,唯有饮者留其名。”
丁叮呆了。
曲笛再加把劲:“还有……赵客缦胡缨,吴钩霜雪明。银鞍照白马,飒沓如流星。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。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与名。闲过信陵饮,月兑剑膝前横。将炙啖朱亥,持觞劝侯赢。三杯吐然诺,五岳倒为轻。眼花耳热后,意气素霓生。救赵挥金槌,邯郸先震惊。千秋二壮士,垣赫大梁城。纵死侠骨香,不惭世上英。谁能书阁下,白首太玄经。”
丁叮长叹口气。“师弟,这些与酒有关的诗词你倒是背得很熟。”
当然啦!他从小就最崇拜那些大口喝酒、大口吃肉,仗剑江湖行的大侠。进了白云庄,识了字,会看书了,还不专找这些充满侠义情怀的诗词看?
读书还是很有好处的,起码编起歪理还能字字珠玑。
“所以说,师姊,酒非但不是种坏东西。还是大大的好玩意儿呢!否则哪来这么多古人为它写诗颂赞?”
丁叮歪着头长思起来。曲笛的话不无道理,酒若真的一无是处,何以流传千古?又怎会让无数名人圣贤拜倒其下?
“师姊,莫非妳从未尝过酒的美味,所以才一味地听信那些昏庸之人的说法,认为只要沾上酒就是坏东西?”
“呃?”似乎真是如此耶!
“师姊,妳这样就不对了,妳也教过我,凡事要眼见为凭、耳听为实。这酒究竟是什么东西,妳总要亲自品尝过了再来论它的好坏,连喝都没喝过,是不能说它不好的。”曲笛就像一只正试图诱惑猎物入网的老狐狸。
天真的丁叮点点头。“你说的也有理,这酒是好是坏,我应该亲自品尝才对。”
“师姊请。”曲笛欢快地找出一只小碗,倒了半碗酒恭恭敬敬递到丁叮面前。“这第一次喝酒一定要细细品尝,一小口一小口地喝,最好能再佐些干果、花生、核桃、肉干之类的小点心,这酒的滋味尝起来就更好了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?”她记得他刚才说过,今夜也是他第一回喝酒。
他灵机一动。“我瞧师父都是这样的嘛!他老人家喝了这么多年的酒,想必最了解如何品出酒的美妙。”
“有理。”她细细品了一口酒,汁液方入喉,一股热辣自小肮升起,在体内巡回九转,烘得她整个人晕陶陶,美目不觉漾起一层水雾。
曲笛强咽口唾沫,双目一瞬不瞬盯着她乍起嫣红的俏脸。古人云,酒不醉人人自醉,色不迷人人自迷。诚不欺人也。
他现在就觉得在酒意烘托下,丁叮美得更胜月宫中的广寒仙子。
“师姊,这酒好喝吗?”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。
“嗯……”她摇摇头,又点点头。“不知道,我……头有点晕……分辨不出来……”
“没关系,一口不够,再来一口,总要尝出滋味,是不?”
“也对。”
她就这么被他半哄半骗的,将小半碗酒喝了个精光,醉倒了。
而趁她喝得半醉之际,曲笛加快速度将丁还的藏酒一次喝得涓滴不剩,憋了这么久的酒虫总算给喂饱了。临睡前还抱着有便宜不占不是男子汉的念头,将丁叮紧搂在怀里。
他是醉死了也要抱着美人儿一起走。
直到次日清晨,丁还进饭堂准备用早膳,看见醉倒在地、抱成一团的徒弟跟女儿,差点一脑袋撞死在饭堂的梁柱上。
他是引了一只怎么样的该死进门?老爱对丁叮毛手毛脚就罢了,他们毕竟年纪还小,没那么多的男女之分。
可就因为他们年纪小,居然还能把他的藏酒都喝光!
他敢肯定,丁叮会喝酒必是受曲笛所唆使。
天哪,两个小家伙的年岁加起来也不过是他的一半,就已经变成酒鬼,照这样的喝法,他们还有长大的机会吗?
不行,他非得想个办法分开曲笛与丁叮不可,再让他们两个厮混下去,早晚闯大祸。
丁还下定了决心,只是……他能如愿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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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转眼逝,曲笛进白云庄已经三年。
想他刚上山时,明明年长丁叮四岁,个头却矮了她半颗脑袋;可三年下来,他身子不仅壮硕了,还硬生生比丁叮高了半颗头。
丁叮每次都觉得很不可思议。“不过三年,你怎么就能长这样高呢?”
曲笛很是得意地抬起头。“我是堂堂七尺男子汉,怎么会长不高?”
“不要脸。”丁叮拿手刮他的脸颊。先别说丁叮说话变粗鲁了,任她是九天仙女下凡尘,跟曲笛这样的混混相处久了,长年累月受影响,仙女也要沾染上俗气的。“你再高也高不过爹爹啊!”
“老头在我这年纪还不一定有我强壮呢!”曲笛的自信倒是其来有自。也许他真的是习武奇才,短短三年,这山上已经没有他打不过的动物,哪怕是一头吊睛白额虎碰上他,也只有屈服称臣的分儿。“再说我跟老头儿比什么?我只要高得过妳,将来有力气抱妳进洞房就行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