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保翻个白眼,辛欣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。“你一定才来美国没多久喔,你哪里人?”
“台湾。我是前天到美国的。”龙易飞说。
辛欣指着酒保道:“Sam五年前自上海来到美国,白天在哈佛攻读硕士学位,晚上则在这里打工。至于我,老爸是福建人,老妈是台南人,他们到美国留学,因为生活寂寞,不知不觉就走在一起,生下了我,不过他们没有结婚。在我七岁的时候,他们完成了学业,说是要回国处理私人问题,请求房东暂时照顾我,谁知他们一去不回。像我们这种在美国待久了的人,基本上都不会随便相信陌生人的,尤其还随便跟陌生人走,那更是危险。美国很自由、很开放,但相对的也很危险,枪械可以合法买卖,你在路上任意撞到一个人,哪怕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,她身上都可能带着一把枪。我跟Sam的生存之道就是尽可能地小心、谨慎、戒备,免得哪天突然就把小命给搞丢了。这六字箴言我现在也送给你,希望对于你在这里的生活有帮助。”
龙易飞说不出话来,他一直自视甚高,没想到今天会让一个清洁工上了一堂课。
这些事不都是常识吗?可笑他读那么多书,结果在实践上他连清洁工也不如。
龙易飞垂着脑袋,暗恨自己的狂妄无知。
辛欣笑了笑,不再说什么,转向酒保说:“Sam,看在同为华人的分上,就给他一次机会,让他回去拿钱来还吧!”
“万一他跑了呢?帐目不对,老板会要我们赔的。”一千多块美金可是酒保和辛欣两人一个月的薪资了,他不想赌。
“那就签我的帐喽!了不起让老板每月扣我三分之一的薪水嘛!”
“小欣,妳自己也没什么钱,还干这种傻事,如果这小子跑了,妳会很惨的。”酒保知道,辛欣被亲生父母遗弃后,被房东收留,但那老太太对她并不好,觉得自己被那对留学生骗了,要不是可怜辛欣年纪小、无法自立,老太太早就赶人了。
可老太太也只供应她吃穿,至于其他奢侈品,比如上学之类的,老太太就全然不管了。
所以辛欣很小就出来打工,拚命工作来偿还父母亏欠房东的费用。
而今,辛欣长大了,老太太更老了,还一身的病。虽然老太太名下有栋公寓出租,每月都有固定的租金收入,但那些钱还不够老太太看医生。
于是,辛欣就得更辛苦去赚钱来填这个大漏洞了。
她觉得自己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,两人一起生活了十九年,哪能没有半点感情,说走就走?
她坚决要照顾老太太,直到老太太百年。也因此,她的生活变得更加困苦,像这次感冒,就连看医生的钱也没有,还是Sam到药房买了一瓶阿司匹林给她,她吃了两天,高烧是退了,但整个人还是病撅撅的,好像风一吹就倒。
“唉呀,别这样不信任人嘛!这世上虽然有很多坏人,可好人也不少啊!将来有一天,你也会进大公司工作,难道还像现在一样酷得像冰,半点人情不讲?这样会被同事排挤喔!”辛欣打趣他。
Sam不屑地望了龙易飞一眼。“装阔、耍帅、自以为是,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,偏偏眼睛还长在头顶上,看不起别人,结果……哼!”他转身走了。
辛欣对着龙易飞轻轻一笑,眼波流转间,艳艳光彩,直逼人而来。
“你可以走了,期待你晚上再度光临啊!”她没直言要他来还钱,语气无比温柔。
“我一定会还。”就冲着她这份信任与支持,他愿百倍酬知己。“谢谢妳,小姐,我不太会说感激的话,但妳的恩情,今晚我一定还妳一百倍。”
旁边传来Sam的讥笑声。
辛欣顽皮地眨眨眼。“好啊!那我就先谢谢你的大方喽!”她对他摆摆手。
龙易飞深深一鞠躬,转身走了出去。他知道她不相信他的话,毕竟,世上有几个凯子会为了还这么一个恩情付出十多万美金。那是三百多万台币啊!
但龙易飞知道自己一定会办到,他不是凯子,但为了这生平第一个红颜知己,他倾尽家产都不足惜,更遑论区区十多万美金。
龙易飞走到一半,蓦然想起,他可以把那些不认识的同学扔在PUB自生自灭,但丁络,他总要把他一起带走吧!
龙易飞旋转脚跟往回走,才到PUB门口,就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。
男声是那酒保。“小欣,妳太天真,那小子一看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,妳今天帮他,等于是害了他。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什么是吃苦的滋味。”
“我知道你看不惯他的目中无人,想给他一点教训,不过教训一下就好,人情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嘛!”
“谁还跟他见面啊?我看他也没脸再到店里来了,这次回去,八成是请人将钱送来了结,妳以为他还会本人捧着大把钞票登门向妳道谢啊?”
“妈的!”门外,龙易飞握紧了拳头,他也是有自尊的,为了赌一口气,他要立刻去领钱,而且还一定要亲自送到辛欣手中。
至于Sam,他说他们不会再见是不?哼,可惜两人都是哈佛的学生,校园再大,他只要肯下苦心,还怕堵不到人吗?
大家走着瞧!
龙易飞到达美国第三天,认识了两个人,一个是不骂不相识的半仇人!一个是这辈子最了解他,也是他最心爱的女人,辛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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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欣。”龙易飞对着站在病房门口,一脸歉然的辛欣招招手。“进来啊!站在那里做什么?”
“嗯……”辛欣赶紧偷瞄一眼手心,想起来了,他叫龙易飞。“阿飞,对不起。”
到医院这一路上,方秀媚差点没把她骂死,说她几乎害死龙易飞。
方秀媚说的话她九成以上都忘光了,唯一记得的就是,她喂他吃错了药。她真的不是故意的,她又不是医生,怎么知道那种名字的药是治什么病的?
她只知龙易飞既然感冒,而房里又只摆了一瓶药,那就是治感冒的嘛!谁知道那竟是安眠药呢!
“也不关妳的事啦!是我自己懒,把药一次全剥开,装在维他命罐子里,妳看到药罐,不清楚里头装了什么,会弄错也很正常嘛!”他真的不怪她,换成他自己,十之八九也会搞错的。
“你真的不生气?”她双眼一亮,灿烂的笑容闪过唇角,带着一身馨香扑到他床畔。“那你以后还会每天带我出去玩吗?”
“那是去运动,做复健,不是玩。”他纠正她。
“可是在医院做复健很辛苦,跟你一起却好快乐,一点都不辛苦啊!那不就是玩了?”她抓着他的手,看着手背上连接着点滴的针管,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,她每天身上都要刺着这玩意儿,很不舒服。
她轻轻地在他打针的地方吹气,温柔地抚触它,那神情甜得像会滴出蜜来。
丁络看着眼前景况,心中忍不住有点嫉妒,他所爱的那个人根本不晓得他的存在,而龙易飞却已经得到心中所爱。
唉,各人各有其人生,万事强求不得。
“我不痛。”龙易飞用没打针的那只手揽住她,往下一拉,照过去的习惯,让两人的鼻子互相磨蹭几下。
辛欣起初有些发愣,但又觉得这是个新奇的游戏,格格轻笑出声,更加大力道与他玩闹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