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真是疯了才会留下来听他胡言乱语。
金金甩甩头,也不想去厨房了,还是直接钻回客房,蒙上棉被,看是要哭要笑,尽可随意。
“等一下。”柳扬又叫住她。
金金本来不想理他的,他就会吹天盖地,没一句正经话。
“也许妳还没有走出伤痛,”但这回柳扬的声音好温柔,低低的,微带着一点沙哑,钻进她耳里,就好像一杯温牛女乃滋润着她荒芜的身躯。
金金情不自禁停下脚步。
“妳已经离开家很久了,就我所知,最少半个月了。在妳悲伤的时候,在某处,也许有人正担心着妳,所以,打通电话回家报平安吧!”他边说,边走过她身旁。
他靠得如此近,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香皂和刮胡水的味道,她的背脊不禁轻颤。
但他经过的时间如此短暂,在她刚碰触到恐惧深渊的边缘时,他已经悄然远离。
她深吸口气,很快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。
“我不打扰妳了,晚安。”他站定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,对她挥手道别。“喔,差点忘了告诉妳,我买了很多影碟,妳无聊或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看。”
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睡房大门后了,她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,接着,开始感到眼睛发酸。
她茫茫然走到客厅,坐在沙发上,两手抱着膝盖,眼睛则看着茶几上的无线电话。
他叫她打电话回家报平安,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打这通电话,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她上台北之前,曾跟父母谈过,她想尽快跟程万里结婚。
她父母虽然不太喜欢程万里,但因为她的坚持,他们还是同意了,甚至为小俩口买了新房。
她父母是如此仁慈,为何程万里却恨透金家的人?
现在她的婚姻告吹了,跟程万里的关系又弄到好像世仇,不死不休,她要怎么跟父母解释呢?
案母一定会叫她报警,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受欺负却不讨回公道。
但她无法对第三者说出感情失败这么私密的事。
结果是……她什么事也做不好。
金金把头埋在膝盖里,任由泪水往下流,好像这段时间里,她除了哭,无法再做其他的事。
柳扬就贴在房门后,静静凝听着她的哭声。
她的悲哀就像细雨一样,飘落在整个空间里,任何踏入这间房子的人,都能清楚感觉到她的伤恸。
但她还是很勇敢,强迫自己吃,强迫自己睡,强迫自己努力活下去。
他本来只是觉得她是个长得有点可爱的女人,有一种像是泥土般纯朴的感觉,让人一靠近就彷佛身处森林里,身心都被洗涤一清。
可她不只是有点可爱,还很正直。
她在面临危险的时候,不忘对身边急需救助的人伸出援手,她的机智与勇气救了自己和史清铭。
于是,柳扬更无法放下她不管。
他陪着她过了半个月像是行尸走肉般的生活……一开始是啦,但在他夜以继日的开导劝说下,她终于渐渐有了属于人的反应。
想到这里,他就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口才,果然,道黑是白、指鹿为马这种事,也只有他这种天才办得到。
照柳扬估计,顶多再一星期,绝不会超过十天,他有把握将她拉出痛苦编织的牢笼。
他静静地等着,倾听外头的啜泣声由大变小,最终消失成一片寂静。
天也亮了,他转转酸痛的肩颈,该去看看那个哭了一整夜的人儿了。
他转开门把,来到客厅,一条纤细的身影就躺在沙发上,青黑的眼眶下还残存着未干的泪痕。
他的心头又涌起一股柔软的感觉。实在很难想象,这个每天哭得要死要活的女人怎么有勇气烧了饭店的大床,利用火灾警报器拯救那个毫无警戒心、给人打破脑袋住院好几天的史清铭。
她是他见过最极端的女人,一方面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,无法自理生活,随时随地需要一双有力的臂膀在后头支撑着她。
另一方面,她又很勇敢,可以为了求生、为了救人不顾一切。
他越看她越觉得她有一股谜般的魅力,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。
柳扬月兑下西装,缓步靠近她,想将西装披在她瘦弱的身体上。
倏地,金金突然从沙发上跃起,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里闪着警戒。
还好,柳扬心想,起码她没有随手抄起茶几上的电话砸他。
他敢拿脖子上的脑袋来打赌,要是在两个礼拜前,他这样悄无声息地接近她,她早就打破他的头了。
他高举双手。“别紧张,我以为妳睡着了,想为妳盖件衣裳而已。但既然妳已经醒了,何不进房去睡?我会准备好早餐,放在冰箱,等妳睡醒,随时可以吃。”
她翻过沙发,确定两人间的距离保持在安全界线后,定定地看着他。
“真是令人哀伤啊!想想我们都同居半个月了,妳居然还不相信我完美高洁的人格,啊!我受到太大的创伤。”他像个唱戏的,大声地吟唱着走进厨房。“我需要很多食物来安抚我受创的心灵,今天早餐就吃法国吐司、味噌汤、三明治、皮蛋瘦肉粥和蛋饼吧!”
什么跟什么啊!金金对着他的背影翻个白眼。她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个救她一命的男人了。
他有时候很正经,像个睿智的哲学家,有时候又仁慈得像天使,但更多时候,他根本就是个疯子,满嘴胡说八道。
她飞快地绕过沙发,正准备躲进客房去,却又想起他说的--打通电话向家人报个平安吧!
她望一眼茶几上的电话,还是无法确定该怎么对父母解说她目前的处境,但是……她应该还有时间思考才是。
她转回去捉了无线电话,往客房跑去。
第四章
“无名氏小姐!”清晨八点,柳扬心急火燎地敲响金金的房门。“快起来,救命了!”
金金赶紧将手中的信纸塞进枕头下。昨天柳扬劝她打电话跟家里报平安,她考虑半天,还是不晓得如何跟父母解释目前的困境,遂决定写信。
虽然使用文字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语句和修饰,但为了这封信,她还是奋斗了十来个小时。
现在好不容易就要写完了,被柳扬这么一吵,她又忘记要写些什么了。
“小姐,火烧眉毛了,妳到底要不要出来救命啊?”柳扬一副她再不开门,他就要破门而入的架势。
金金赶紧翻出之前买的防狼喷雾器,紧捉在手中,再小心翼翼地定过去开门。
门板被推开的瞬间,金金往后直退了三大步,戒慎恐惧瞪着门口的男人。
柳扬衣着狼狈……或者也不算狼狈,他只是很臭,好像刚在醋缸里滚过一圈。
但他还是守住了对金金的承诺,不随意侵犯她的私人领域。
“干么一副碰到色魔的样子?况且,妳见过像我这般英俊潇洒、正气凛然的色魔吗?”他挺起胸膛,端正脸色,倒是有几分男子汉本色,只可惜维持不到三秒钟。“有一句俗话说得好,强摘的瓜不甜。这是什么意思呢?就是说,也要两情相悦才有滋味,否则就像是泡了水的西瓜,味道尽失。还有,我姓柳,不姓项。妳难道没听过『霸王硬上弓』这句话?那就是说只有楚霸王项羽才会硬上弓,而像我这样风度翩翩的英雄,一定是站在高岗上,一轮明月照着自己清白无垢的身躯,任由世人歌颂我伟大的传奇。”
他到底是来干么的?金金一阵头晕,
随着柳扬的滔滔不绝,她眼里的警戒也减轻了,总觉得自己无法跟这个男人生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