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隐藏有隐藏的好处,坦白也有坦白的优点。”龙非笑着望她一眼。“就看妳以哪个角度去看它。”
“那你呢?你会选择隐藏,还是坦白?”她唇角同样带着笑,但那笑容却是冰冷的。
“坦白。”然而,他回给她的眼神却很温暖。“我已经拥有够多的面具,而今,我比较想要一个可以完全坦白自己的地方。”
她微挑起层,他这些话如果是在提起水流前说,她会很感动,并且毫不保留地敞开自己,提供一个可让他休憩的地方。
但现在,她心里积得更多的是疑惑和震颤。
龙非如果不是一个很忠诚的男人,他一定是个很可怕的敌人。
但她却打心底不愿与他为敌,那后果可能比死更恐怖。
她不禁想起凯的话,要在一个罪犯羽翼未丰前抢先铲除他;就算他们尚未完全掌握这位罪犯所有罪证也一样。
她不想同意这种做法,那太无情、也太残忍了。
但倘若对象是如龙非这样强横的人呢?一旦他势力尽展,天底下有谁捉得住他?
她是不是做错决定了?可是……思绪百转千回后,她居然得到一个可笑的答案——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,她的决定还是一样。
她肯定是疯了。被龙非这个恶魔迷惑了灵魂。该死,她痛恨这样没有理智的自己。
“为什么不说话?”他温柔的眼眸继续锁住她。
“我在想,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让人完全坦白,而不需任何顾虑的。”她回答。
“想到了吗?”
她摇头。
“那么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妳,在隐藏与坦白间,妳做何选择?”
闻言,她脑门轰然一响,那已经混沌一片的脑子瞬间清明。
是啊,她怎么可能对他下得了手?他们是如此地相像,就好像一张纸的两个面;背叛他就好像背叛她自己。
她垂下头,有气无力。“坦白。”她同样已经不想再负荷更多的面具了。
“可是妳有坦白的地方吗?”
“你这不是明知故问?”
“那么妳为何不选择相信我?我绝对是一个可供坦白的地方。”他的话语像流水、也像和风,点点滴滴荡进她心底。
“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,我也不明白你真正的样子。你跟我现在都只是在演戏,有必要在戏里如此认真吗?”他们的灵魂是被纠缠住了,像团被打乱的毛线,除非一刀剪断它,否则,他们是永远也分不开了。可她仍宁可选择保持现状,而非继续打下死结。
“假戏也可以真做,真戏也能假做,为何要分得这么清楚?”他卯足了劲地蛊惑她。
她朝天翻了个白眼。“荒唐。”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“但我……凯!”当那张熟悉的面孔闪过眼帘、当那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龙非的脑袋,水姚吓得魂飞天外。“住手,凯。”想也不想,她拔腿冲向龙非,以着自己从未有过的高速度,跑向他。
龙非完全不在意身后乍起的危机。
他一双黑得像子夜星空的眸子瞬也不瞬盯着她,两片丰润的嘴唇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,像是在嘲笑,或者讥讽些什么。
他是在笑她吗?上一秒钟才誓言绝不在戏里认真,下一秒,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行为。
但那又怎样?她本来就是个拿发誓当饭吃的人。
她看到凯狠狠瞪着她,迟疑了片刻,却依然扣动扳机。
那短短几秒的迟疑已经够她做出很多事。
她扑倒龙非,随手捉起一只水桶扔向凯。
但她还是不够快,子弹擦过龙非的太阳穴,带起一溜血花。
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龙非脑袋发晕,可他唇角的笑容却异发灿烂起来。“瞧,认真并不难,不是吗?”
“你个混蛋!”水姚狠狠一拳揍黑他一只眼眶。
“水姚。妳敢背叛?”凯怒气填膺,但他的动作却没有停顿过,一颗颗致命的子弹对准龙非的要害发射。
水姚抱着龙非在船板上翻滚。躲避子弹逃出驾驶舱,跑上甲板。
偏偏,龙非好像命不是自己的,依旧笑得开怀。“妳告诉我,现在还是在演戏吗?”
她二话不说,砰一声打黑他另一只眼睛。
这场争斗在凯的执着下不停地扩大,终于引起其他奴隶的注意。
乍起的变故吓坏了他们。
在龙非的鼓励和水姚的开导下,奴隶们也许稍稍懂得为自己争取生存的权利。但他们毕竟被奴役、压迫太久了,早丧失了身为人的自尊,他们很多人都快误以为自己是条牛、是匹马,而斧头诸人就是挥动鞭子驱赶他们工作的主人。
他们任劳任怨,一个口令、一个动作,没有人给他们下命令,他们就什么也不会做了。直到龙非和水姚的出现改变了一切。
但偏偏,他们的改变还下够多到他们能在危机来临时,做出正确应对。
缺少一个强悍的领导,他们就像一堆散沙一样,惊恐地尖叫、来回地奔跑,有几个人甚至吓得跳人海里。
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。凯想要准确杀死龙非、又不牵连别人,根本是不可能的事。
“该死,你们这些人,闪一边去。”凯努力想要穿越拥挤的人群。
这艘船真的很挤,它本来的设计大概只能搭载两百人,但如今,这船上却挤入了几乎多一倍的人,那怎么可能不挤?
不多时,凯发现他连动弹一下部做不到了。
“可恶,水姚……龙非,你这个混球,我不会放过你的。”到处都是人,几百颗人头在他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,他根本不可能找到龙非。
懊死,天杀的!他想砍龙非一千刀。
啾啾鸟语声是大自然界最美妙的音乐。
玫瑰、百合、紫丁香……各式淡雅的花香在雪白的病房中环绕,让空气中充满着一种芬芳的气息。
金黄色的阳光在一张苍白的脸上跳跃着,像只专爱扰人清梦的精灵。它们飞舞、闪烁,使出了全力,但可惜,床上的人儿始终没有给予丝毫的回应。
他似乎打定主意要睡到天荒地老了。
水姚素手拂过他紧闭的眼帘。“你真的永远也不醒来了吗?”她至今仍不敢相信,那强横的龙非、无敌的龙非、搞怪的龙非……那曾经强壮得像堵最坚实的墙,为她遮避一切风雨的龙非就这样倾倒下来了。
完全没有道理,他明明没受什么伤。
她记得那一天,凯对着他开枪,她带着他逃命。
懊死,他明明可以自救的,但他没有,他情愿用生命向她要求一个虚无的誓言。
他明知她拿发誓当饭吃,哪一天。她的誓言要能信,天和地都要颠倒过来了。
可他偏偏就是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拿生命来赌。
结果——
他们被凯追得掉进了海里,幸亏龙非的手下随后赶到捞起他们,并压制住失控的场面,否则,她不知道那一役会造成多大的损伤。
她被捞起来没多久就醒了,但龙非……所有的医学检查都证明他并无明显外伤,除了脑后多出一个包,他全身完好无缺。
但他就是一直沉睡着。
没有一个医师可以给她答案,为何好端端一个人会突然昏迷不醒?
他们只会说,人脑是世上最复杂的构造,谁也没办法确实地解开其中的奥秘。龙非也许是因为撞到脑子、伤了神经,才会造成长久昏迷。
也或者,他是受了什么剧烈刺激,因此沉睡不醒。
不知道、不清楚、不明白……总之,没有人可以告诉水姚,为什么龙非就这样睡着了?他还会清醒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