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“我离婚了!”
舒璨璨劈头一句话,叫舒家三兄弟同时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“离婚”,多么耸动的字眼啊!
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千千万万的人在离婚,本也不稀奇,但发生在郭弋和舒璨璨身上,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——天崩地裂。
冰弋和舒璨璨从国中时开始交往,历经十六年的爱情长跑,几经波折,说实话,要不是舒家近两年生意有些没落了,不如以往风光,加上舒家两老前年蒙主宠召,没人挡了。凭郭弋一个小小的高中教官想娶舒家千金,哪边凉快、哪边待着吧!
他们是一对历尽艰辛、好不容易才在时空与岁月的催化下,加上舒家三兄弟力挺到底才终于结婚的夫妻。
只不过,有那种浪漫想法的唯有舒璨璨。
冰弋从头到尾只觉得他找到一个想共度一生的女人,便死心眼地认定了,不管别人怎么说,死等活熬地,终于盼到了舒家应允将璨璨大小姐嫁给他。
他快快乐乐地办了婚礼,偕同爱妻出国蜜月去。过程很艰苦吗?还好吧!
但从结婚到舒璨璨申言自己“离婚了”,共计三天又十余个小时,连他们恋爱的千分之一时间都不到。
乍闻噩耗,舒家老三博予忍不住跳起来。
“大姊,妳在开什么玩笑?好端端地干么离婚?”
“郭弋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变态,我要不离婚,还留着让他整死吗?”舒璨璨大叫,美丽的长发几乎倒竖起来。
她的模样儿生得很可爱,个头娇小,身高号称一百五十五,记住,只是号称。整个人粉粉女敕女敕,活似尊日本陶偶,脾气却像根小辣椒,还是最辣的朝天椒。
她毕生最大的心愿是行侠仗义,如果生在古代,绝对是名仗剑江湖行的大侠女。然而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台湾,因为考女警有身高限制,她构不上资格,只得沦落到保全公司上班去。当然,干的是文职,毕竟谁敢让这样一尊女圭女圭巡逻去?
虽然她每年都申请调单位,又是塞钱、又是送红包兼走后门;她想放风外出的愿望至今仍是个梦,还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那种。
不过她也没死心,成天给上头递企划,再凭着舒家大小姐的身分联合一班中小企业,由保全公司出面成立一个辅导中辍生的基金会,让她在里头担任一个小小职务——负责将被黑道吸收做小弟的中辍生引回正轨。
这让她每天有行不完的侠义,成日打得热火朝天,也算稍稍抚慰了她当不了执法者的遗憾。
舒博予才不信她的话。“大姊,妳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啊?我们都认识郭大哥十几年了,他的个性一向中规中矩,走路绝对靠右边、不闯红灯,连黄色笑话都没见他说过一个,这样一根愣木头,妳说他变态,谁相信?”
冰弋有这么木头吗?舒璨璨心头不是很高兴,自己骂他就算了,听别人骂他,那火苗就是怎么搧怎么旺。况且根据她这几天的蜜月心得,她发现他其实……满闷骚的,进了房,关上灯,他比任何男人都勇猛……慢着,她想到哪里去了?赶紧把心思转回来。
“你们就没想过他的老实全是装的吗?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君子到那种程度!”说这话的时候,她的脸还可疑地红成一片。
当然,舒家其它兄弟是不信的,一个人再怎么会装,十六年耶!如果郭弋能装得这样彻底,他的个性也差不多该改变了。
舒璨璨只好不停地比手划脚,加强言语的可信度。“是真的,结婚前我也以为他老实,连我的手都不敢牵,但婚后……你们不晓得,他什么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,新婚夜……嗯!”整得她一整天下不了床的事还是不说了。“总之,他居然在公众场合大声骂我。你们说,这样一个虚伪的人,我能跟他共度一生吗?”
舒博予睨她一眼。“该不会郭大哥有特殊性癖好吧?比如,用道具?”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,否则正常人哪会交往十六年,还保持清清白白的进礼堂?
“你说到哪里去了?”
“不是吗?还是郭大哥根本不行?”舒博予这个人什么都好,长相优、家世棒、各式运动都拿手,就是言行粗鲁。
舒璨璨哪容得了弟弟如此污辱丈夫,马上跳起来反驳。“郭弋比起你不晓得厉害几百倍!”
“既然『性』福美满,干么离婚?”
“你满脑袋只有那种事吗?”
“性,乃人之大欲之一,只比吃饭差一点点。”
舒璨璨气炸,手中的皮包丢向他。“你这个下流混帐、脑袋装满的白痴,我为你日后的老婆感到可悲,丈夫居然是个只知道上床、其它什么都不懂的傻瓜。”
“多谢恭维。不过女人如果都像大姊一样,动不动就要离婚,我宁可当和尚去也不想结婚。”舒博予这话说得可重了。
舒璨璨当下眼眶一红。“如果没事,你以为我想离婚吗?我也是不得已的,你们就不能为我想想吗?”她是真的被郭弋吓坏了。
这问题没有人回答,满客厅只闻舒家老大至论先生的低喃声。“惨了惨了,一、两百万的结婚费用就这么飞了,早知道就不租那么好的礼堂、不用那么高级的宴席,礼服也用租的就好,才只穿过一次啊……唉呀,根本连婚纱照都不必拍,反正都是浪费……”
“舒至论!”气极、也怨极,母老虎终于发威。“你家大姊的终生幸福还比不上几个臭钱吗?”
“钱怎么会臭?那不知道多香呢!”舒至论眼睛都红了。“当初筹备婚礼,我都说简单就好,是妳说可以从礼金上捞回来,硬要我隆重办理,结果呢?礼金只收回七成,你们又熬不到一年就要离婚了,这种投资报酬率,不管怎么算都是亏啊!”
“那你的意思是说,为了回本,我一定要跟郭弋做满一年夫妻,就算被他欺负死,也不能离婚喽?”舒璨璨挥起拳头,大有舒至论敢点头,就把他揍成猪头的气势。
舒至论一个箭步跳到舒博予身后,整个舒家也只有小弟的体格挨得起大姊几拳,舒家大哥和二哥都是动脑不动手型的。
舒博予本来也不爱当肉垫,但这事他实在不支持大姊,也就直挺挺地挡在她身前。“妳既然要离婚,当初又何必结婚?”
这话一出,三兄弟眼底都写着“同意”二字。
舒璨璨眼见得不到任何支持,再也难掩怨怒,放声大哭。
“想不到我的弟弟都是这样无情的人,眼睁睁看着我被丈夫欺负也不帮忙,还落井下石,我……难怪那些受虐妇女要自杀,她们是如此无助,呜呜呜……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坏,只会欺负女人,我以前真是愚蠢……”
她一哭不可收拾,三兄弟对望一眼,沉声一叹。老大和老三安静退场;一个脑袋只剩下花出去的结婚费用、一个嘴巴痒得只想骂人,都不适合处理这种复杂问题。
这样的重责大任只能交给老二,机智聪敏的舒明翰。
“说重点吧,大姊,郭大哥这回又是干了什么事惹妳生气?”舒明翰低声问着,那音调既柔和又稳定,钻入耳里,连心坎都被抚得舒畅。
舒璨璨不知不觉停下哭声,低垂着头,扁了扁嘴。
舒明翰也不逼她,静静地等着。
大概三分钟后,她嘴皮动了动。“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骂我不知检点、伤风败俗。”
哇!冰弋是吃错什么药啦?拿这样凶恶的字眼骂人。舒明翰心里打了个突。“大姊,妳老实招,在他骂人之前,妳又做了什么事?”他是觉得男人不该欺负女人啦!但如果这个女人真泼辣到无法可管,男人被气炸了,偶尔控制不住嘴皮子说出些难听的话,也是情有可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