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孩子!”楚行风朝天翻了个白眼。“只有你会这么想……不过算了,你本来就是个老好人,你不要我捉他,我放人便是,但……”他一掌打晕了小红。“现在我要说的话绝不能让这小子听到,就委屈他先睡一会儿了。”
邵君暗叹一声,楚行云和楚行风不愧为姊弟,言行一样强霸。
可他做都做了,邵君还能怎么办?唯有开口问:“你想跟我说什么?”
“我也要去京城,杀楚天遥。”
闻言,邵君雄躯一震,面色如土。
他不知道当年楚家究竟发生什么事,竟让楚行云和楚行风这对异父姊弟共同恨楚天遥入骨,不惜一切也要杀了他。
他们三人间是没有转园余地了,但邵君真不想看到子弒其父的场面。说他古板也好、迂腐也行,弒父绝对不单单只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。
案子之间再有天大的仇恨,总还是有一份情缘在,即便生与死将之切断,疙瘩还是会永存心底。
而一个心负重担的人,恐怕是一生都不会快乐的。
邵君希望楚行云能幸福一世,爱屋及乌,他也不要楚行风痛苦。
“可以告诉我,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语气无比沉重。
楚行风深吸口气,过往种种于他仍是个深深的伤害,如今要回想,件件都撕心裂师……
第六章
楚天遥这个人,不管是对楚行云还是楚行风面言,都是一场噩梦。
如果可以,楚行风希望一辈子都不识得他,但偏偏,楚天遥是他的父亲。
“繁杂小事太多我就不说了,我告诉你几件大事。”回想过去,楚行风神色变得阴沉。“大家都以为我娘是难产死的,我曾经也这么想,但楚天遥亲口告诉我,娘是他害死的。他想知道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会死,刚好我娘生完我后,血崩不止,求他去找大夫,他就利用我娘试验了一下,结果我娘撑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了,流的血才只一小盆。”
楚行风只说了一件事,邵君已经浑身发冷。“楚天遥竟干这种事,而……你为什么会知道?”那时候楚行风才出生,没理由知晓得如此清楚。太奇怪了。
“你没听过『纸包不住火』这句话吗?”楚行风淡淡的一扬眉,一股邪气满布清女敕的脸庞。“你若去挖我家地窖。里头最少有十具尸体,其中有三具是我埋的。楚天遥杀他们的原因包括婴孩半夜啼哭,扰了他睡眠,某个大汉多瞧了他一眼、哪个女人泼水淋湿了他……全都是一些很好笑的理由。而他叫我帮忙埋尸则是因为,我是他儿子,体内必然继承了他优秀无匹的血液,不会像一些无知妇孺一样胆小怕事,他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学会他的冷酷。”
邵君听得目瞪口呆,想起昔年楚行云哭求着说要当他家的孩子,她不愿回家,那时,她的心是如何地无助?
而今,他心痛得无以复加,生平第一次,心头起了杀意。
楚行风继续说:“楚天遥说,他花了大笔银子买下我娘,我娘却早早就死了,害他亏大钱,所以要我和姊姊用身体来赔。至于怎么赔……你自己想吧!反正我只能说,楚天遥不死,我和姊姊一辈子都得活在心惊胆战中。我不知道什么叫天下无不是之父母,对我而言,我只想活下去,所以楚天遥一定要死。”
邵君心头已经有了答案。楚天遥确实该死,但不能由楚行云和楚行风下手,他们毕竟是亲子关系。
他是个古板的人,无法接受手刃至亲这种行为。不过他可以代他们动手,永绝后患,同时也希望他们姊弟能自此摆月兑噩梦,他们的人生还长得很,不该因为楚天遥这样一个疯子而断送。
“行风……”邵君还想劝他人生有苦必有乐,不论他出生为何,这世上总还有无数幸福等着他享,他不应该一直被过去的阴影所困扰,这样很容易同楚天遥一样入魔的。才与楚行风相处半日,他邪妄的言行已让他心头一阵一阵疑云起。
但邵君还来不及吐出他那篇为善最乐的长篇大论时,楚行风已经讽笑地抢了话。
“其实有一点楚天遥倒是说对了,我身上流着他疯狂的血液。当年,我和姊姊都恨他入骨,但我毕竟是他亲儿子,他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疏忽。姊姊密谋要杀他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,楚天遥也很清楚,不过他为人自负,不信姊姊有本事对他下手,是我一直对自己下一种叫春神怒的药……”
“春神怒?”邵君大惊失色,这下子什么劝人为善的事都忘了。“你怎么会有这般歹毒的药,你知不知道那药会让你……”
“男不男、女不女嘛!”楚行风毫不在意地耸肩。“就算一辈子不能人道又如何?我只要楚天遥每碰我一次,就衰弱一分,早晚有一天他会毒发身亡。至于毒药是有一回楚天遥杀死一个前来借宿的郎中,我埋尸时意外得到的。姊夫,你是不是觉得我比楚天遥更疯狂?”
邵君痛心地摇头。“不是你的错。春神怒的毒虽然难解,但也非无解,我会想出办法的,我只希望……”他一掌拍在楚行风肩上。“行风,这件事你就别再管了,交给姊夫吧!”
“你要帮我杀楚天遥吗?”
“如果必须的话。”
“姊夫。”楚行风仰头大笑。“你连只蚂蚁都不敢杀,又如何去杀人?”
“若有必要,我一定做得到。”
“你真好心,姊夫,可惜用错了地方。”楚行风轻撇了下嘴角,其实是满看不起邵君这样的滥好人的。“我告诉你,姊姊下手那一天,每一件事都是我安排的。我看楚天遥体内的毒性累积得差不多了,应该没有力气再反抗。姊姊一直想手刃他为娘报仇,我就给她这个机会。我暗示姊姊动手的时间到了,可笑她还为了保护我,想办法送走我,结果姊姊居然没有杀死他。早知如此我便自己下手,不给姊姊报仇的机会了,春神怒的毒不继续下就没效了。”
“所以……那一切都是你设计的?”当年惨剧发生时楚行风才几岁?邵君不敢相信,一名孩子竟有如此心机?
楚行风却对他阴阴一笑。“邵大哥,你没有挣扎求生的经验。一个人为了活下去是可以干出很多事的,人性本就邪恶,只是你太单纯,看不清楚罢了。”
邵君听过,只是没用心去想。他宁可多见世间光明面,不管战争场面多么血腥,天上的太阳永远灿烂。
他每天睁开眼睛。看到军营里人来人往,听见此起彼落的呼喝声。这些人有的会死在战场上,有的会步步高升,也许将来会成为一方名将,有的则甘心做一辈子的兵……不管怎么样,他们脸上最常挂的都是笑容。
有时是为了打胜仗而笑,有时是因为上头一时兴起给大伙儿加了菜,又或者完成某一项艰难训练……更多时候是一些无意义的调笑。
当然,他们也有悲伤、痛苦的时候。但不论是哭或笑,都是活着的象征。
他总以为,人生若失去希望,便一切都完了。
可眼前,楚行风很明显就是一个绝望的人,他的生命中除了黑暗外,寻不出一丝的光明。
邵君只觉得悲哀。“行云也是这么想的吗?”
楚行风耸耸肩。“谁知道呢?”
邵君叹口长气。“不管人性本恶或者人性本善,行风,我只想告诉你,这世上永远都会有不顾一切、不问缘由,只想单纯对你好的人存在。”
“是吗?也许有,也许没有。”楚行风不置可否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