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关大哥认为我不懂得变通?”她以为自己已经算很识时务了,所以才懂得未雨绸缪,以免遇干旱渴死。
这头一点会不会太伤她的心?关靳封很挣扎。
但他真心希望她凡事想开一点,别老是紧绷得像张圆满的弓,一不小心很容易绷断的。
因此,他还是点头了。
孰料,她竟轻声笑了起来。“多数人是如此看我没错,娘也常说,我太认真,又不够强悍,将来很容易吃大亏,可我长这么大,也没吃过什么亏啊!”
他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,只觉得她笑得很奇怪、很诡异、还很……有魅力。
他瞧着瞧着,竟有些呆了,可她还这么小,他怎可能对她动了心?八成是病了,最近天气乍暖还凉,是很容易生病。
必靳封第一回见识到岳妗粼的厉害,是在与她相谈后的一个月。
她的武功新学不过四十余天,居然……就跑去剿翻了人家一座山寨,而且,还真的让她打赢了。
当他听说,她以剿灭那座山寨作为考核自己是否已习成截心掌的测验时,眼睛都凸出来了。
而她浑然不察他的惊吓,迳自笑得云淡风清。
“关大哥,你说,我可不可以学下一套拳法了?”她很有礼貌、很谦逊,而且看起来该死地沉静透了。
他一时间一见忘了回话。
“关大哥,你觉得我的截心掌还不到火候吗?”她虚心请教。
他结结巴巴。“你……怎么会想到去找座山寨来……印证武功?”
“这不是最快的方法吗?而且,那座山寨的人曾经企图抢劫村子,后来虽然无缘无故退走,不过我很担心,他们随时可能再上门,因此曾暗中调查过他们,发现那里的人根本不懂武功,只靠着蛮力在逞凶,我就想,哪天等我有本事,一定要破那山寨,以防日后他们又兴起劫村的打算。而且更重要的是,他们抢过我的猎物。”简而言之,她还顺便报仇就是了。
他早该知道的,她曾曾曾……不知道哪一代曾祖父歧山散人是有名的怪胎,亲娘庄梦蝶当年亦曾搞得江湖一团混乱,这样的一脉血缘下来,她会乖巧到哪里去?
不过与岳家其它人的特出相比,她才显得平凡,真要跟一般人比,她已是特立独行了。
“唉!”他叹,暗猜,当年败退山贼的是岳夫人,不过……“妗粼,你究竟为何想习武?”
她想了一下。“其实我本来是想读书胜于习武的。从小,我就很羡慕哥哥,什么都懂,大家都说他是个才子,总有一天会光耀岳家门楣,所以,他每天只要读书就好,啥事儿也不必做,真的好好喔!”
嗯,这种小孩子的比较心态他懂。“那你就认真读书啊!如果不会,我可以教你,再不然就去上学堂嘛,若有束修问题,我帮你想办法。”
“我才不要去学堂。”
“呃!”可他明明记得,曾见她站在学堂围墙边眺望,而且一脸渴望。“为什么?”
“学堂西席的学问又没哥哥好,我何苦去白花钱?”
“那之前你在学堂围墙边徘徊是……”
“噢,那是因为学堂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,每回结出来的果实都又甜又大,我很喜欢吃,偶尔实在忍不住嘴馋,就到那附近去转转喽!”
他昏倒。
“不过关大哥怎知我去学堂附近转的事?”
“呃……偶然间看见的。不说那个了,你还没回答我,你为何坚持要习武?”他飞快转移话题。
她想了一下。“因为我这半年来都睡不好。”她把自己梦见果男的事说了一遍。“我想捉住那个会飞上天的人,所以我要习武。而另一个原因是,有武艺防身,将来我就不怕被人欺负了。”
他一口气梗在喉头,差点窒息。
“你……咳咳咳……为什么一定要捉他?”搞了半天,原来他亦是她习武的原因之一,这不是冤孽吗?
“也没什么,我只是想看清楚他是谁。”
“看清楚后呢?你想对他做什么?”
“没啊!我什么也不想做,只是,他骚扰得我半年不得安眠,我好奇,才想见见他的脸,就这样。”
他想撞墙去。“妗粼,那……没人告诉你,一个姑娘家对男子的身体……那样好奇是不好的,亦不合礼。”
她摇头。“娘只告诉我,这世上有很多长得好看的男人喜欢欺骗姑娘家,叫我要小心,见着那种人也不必客气,打了便是。”
有没有搞错?岳夫人竟这样教女儿!关靳封眼珠子瞪得快掉下来了。
“你娘说的是没错,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欺骗女人,不能以偏概全。而且,男女授受不亲,姑娘家其实不能对男人的身体有太多好奇的。”
“那男人可以对姑娘家的身体有好奇心吗?”
“呃……多数的男子是会对姑娘起好奇心。”
“这样太不公平了。”她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啊摇的。“我娘说过,只准男人三妻四妾,做这个、做那个,却不许女人做,这是不对的。如果女人不能对男人的身体有好奇心,男人也不行,这样才公平。”
炳哈哈!岳夫人居然教给她这种观念。关靳封手痒痒,想扁人。
“还有,哥哥也说过,食色性也,这是不分男女的,我们不要勉强去压制人类的天性,要顺其自然,才是正确的生活态度。”
“你说的是没错,却忽略了世俗礼节。人活在世间,就难免要遵守一些规范,否则将很难生存下去。”
“那关大哥很遵守世俗礼节吗?”
“呃……”他算是最滑头,专挑喜欢的遵守吧!“偶尔啦!”
“那正好,爹、娘、哥哥也是这样。我记得有一回,哥哥买了一本画回家,我说我也想看,哥哥本来还在考虑,但娘说,有什么不可以的,反正这些事情日后都是要懂,早学晚学一样。哥哥就把书给我了,他还解释给我听喔!不过他们都叮咛我,不能将这件事拿出去说,会被人笑;但关大哥不是外人,所以我才告诉你。”岳妗粼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泵娘,天真未泯,看不出来最想把岳夫人和岳观云抓起来扁一顿的正是关靳封。
这一家子到底是怎么教小孩的?他决定了,一定要找岳夫人和岳观云好好谈一谈。
“妗粼,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,现在我有事,先走一步。”他笑,很勉强的。
“关大哥,你还会教我武功吗?”
他想了一下,这么认真的学生很难得,而且,他不忍心看她失望的脸。
“只要你想学,我就会继续教你。”
“谢谢关大哥。”她弯腰,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。
真是个有礼貌的乖小孩,关靳封欣慰地看着她跑远。
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。“看关禁卫对岳姑娘似乎挺有意思的。”温和的嗓音,像水、也像风,除了刘伯温外,还会有谁?
“国师,她只是个孩子。”他今年二十七,而她才十四,两人差了近一倍的岁数,在他眼里,她就像个半大的孩子。
“很多十四岁的姑娘早已为人母亲。”
他翻了个白眼。“我对小孩子没兴趣。”他喜欢的是性感多情、妖娆冶艳的大美人。
刘伯温眼底闪过一抹异光。“岳姑娘究竟长大没,你可以用你的双眼亲自去印证。”话落,转身走人。
必靳封睨他一眼。“神经兮兮。”不过他没空理他,给皇上的折子已经拟好,得赶快送进京去。
但岳家的麻烦尚未解决,他实在放心不下。再不然还有一法——飞鸽传书将事情进展大略禀奏皇上知晓,并请求延长任务时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