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边,穆天云看着匡云西发飙,一身骨头抖得快散了。
包惨的是,他的朋友杨公子还把罪过往他身上推。“大侠饶命,那位姑娘脸上的伤确实不是小人打的,是……是他。”他把手指向穆天云。
穆天云呆了,他们不是朋友吗?为何这样陷害他?
匡云西缓缓转望穆天云,狰狞的神情更胜夜叉现世。
旁人欺负印秋芙他都没这么火,独穆天云,面对自己过去的未婚妻,认不出来也就罢了,还跟着一起动手动脚,不可饶恕。
他全身笼罩在一圈炽烈焰火中,步步进逼穆天云,每一步都带着致命的危险。
穆天云想逃,却发现自己双脚软得根本走不动。
面对致命威胁时的压迫感就是如此恐怖吗?那他得佩服那位小泵娘了,她在四个大男人的威逼下,不仅没有崩溃,还能鼓起勇气逃亡。
不若他……他几乎想下跪求饶了。若非一点世家子弟的骨气撑着,他一定会。
匡云西越走越近。
穆天云连瞧他一眼都不敢,闭上双目,死心地等待折磨降临。
但——
“不是他。”天外传来一记救命声响。“从头到尾,那位公子都没打我。”印秋芙挣扎着爬过来喊道。谁捉住她?谁打了她?谁对她动手动脚?她是瞎子吃汤圆,心里有数。
而她很确定动粗的人中,不包含穆天云。
匡云西望了她一眼,呼吸一窒。
“站住,芙妹,别再走了。”她以为她在往前走,其实她是在往旁边移,一寸寸接近死亡深渊。
“啊?”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,右脚已一个踏空,身子失去平衡,往悬崖底下坠去。
“云哥——”她尖叫。
“芙妹!”
“姑娘!”
匡云西和穆天云同时反应,朝着印秋芙豁身扑过去。
“快抓住我。”他们一起喊,两只手不约而同伸向她。
也许是天意使然,也许是命运捉弄,更也许是印秋芙心中早有定数。明明是来不及思考的情况,她却硬生生在两只救援的手中,选择了匡云西,毫不犹豫地她捉住了他。
“云哥,云哥”….”她哭喊。
“别怕,我立刻拉你上来。”他功运右臂,开声怒喝,将她整个人如旱地拔葱般,拉了起来。
才刚月兑险,印秋芙立刻扑进他怀中。“云哥,呜……”她满月复委屈地哀泣着,紧紧搂住他。
“好了、好了,没事了。”他无限爱怜地安慰她。
郑公子和余公子、杨公子早偷偷溜走了,可这时刻谁还管他们呢?跑了就跑了吧,多行不义必自毙,就算今天让他们逃过一劫,以他们的个性,早晚会再惹事,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。
倒是穆天云呆呆地站在崖边,凝视那落空的手。
一直以来,他没听清楚印秋芙喊的“云哥”二字,今朝乍然一闻,顿时勾起往昔回忆。在很久很久以前,也曾有个小女孩老用这种娇娇软软、又微带嗔意的口音叫他。
那时,他七岁、她三岁,小小娃儿一个,却整日黏在他后头,一刻也舍不得与他分离。
曾经有段时间,他觉得她很烦,恨不能甩之而后快;但爹娘告诉他,那是他的小妻子,他得好好爱护她。
碍于父母之命,他不得不接受她的跟随,然后数年过去,她越长越可爱,渐渐的他也习惯她的存在,不再讨厌她了。
直到十一年前,他们举家南迁,他不得不与她别离,当时,他们两人都哭得好惨,青梅竹马的感情一朝斩断,委实伤透了两人的心。
可随着时光流转,他日渐成长,见识了花花世界,习惯了多变生活,他忘了她,甚至在她不远千里前来依亲时,狠心拒绝施予援手。他逃跑了,因为不想承担责任,他背弃她……他的未婚妻——印秋芙。
他痴望着眼前浓情相缠的两人。那个姑娘是秋妹吗?他已经十一年没见过她了,无法肯定确认。可她为什么喊别人云哥?她变心了吗?
他看着,心头涌上一团迷雾。
***
匡云西从没被骂得这么惨过,活到今天,他生平第一次知晓什么叫“众怒难犯”。
当他把饱受欺凌、伤痕累累的印秋芙送回大杂院,述说完毕他两人今日的遭遇后;不只秦冰、安伯、马大婶,连院里的三岁小儿都会指着他鼻头骂“蠢蛋”!
怎会把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带出门,中途又将她遗忘在路上呢?真是比猪还笨了。
匡云西被损得一颗脑袋差点点到地面,但这还不是让他最哀怨的,真正令他发疯的是,他们竟联合起来隔离他与印秋芙。
冤枉啊,大人!他是有错,却也及时弥补啦,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来一遍吗?
好想哭天喊地,可男儿有泪不轻弹,他忍住,只是……好难过啊!
“芙妹。”大半夜里,还可以听见他凄楚的哀嚎声在黑暗里响起,岂止恐怖二字足以形容。
只可惜大杂院里没一个人同情他,粗心大意的男人活该受处罚。他们都一致这样认为,除了某人之外。
印秋芙坐在床上,耳听房外传来匡云西的哀鸣,一阵阵心疼涌上胸口。
“秦姑娘,他……云哥也不是故意的,你们就饶了他一回吧!”她为情郎说好话。
“不行。”秦冰用力摇着手指。“笨男人就该给他一点教训,否则他一辈子都学不会聪明。”
“可男人天生粗心大意啊!”印秋芙轻声细语。“他们可以勇敢地逐退强敌、努力地卖命工作、威仪十足地立于庙堂与人争斗……可谁见过男人斯文秀气地绣花织布?”
秦冰脑海里不期然浮起匡云西坐在绣架前拈针穿线的模样,狠狠打了个寒颤。
“印小姐,麻烦你别再提那么恶心的事,我好不容易才将它忘了。”她想吐。
“啊?”依秦冰所言,难不成……“云哥真会绣花?”
秦冰掩面回忆那可怕的画面。“别说绣花织布了,裁衣做鞋,他哪样不会?”她还曾见过他穿着一身盔甲,坐在绣架前挑针拈线呢!那时他正要出征,校场上三军齐备,皇上正在阅军,他嫌闷,一个人躲在皇宫里绣花,被她撞见,吓得整整三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印秋芙张大嘴。想不到匡云西真懂得女红,怎么办?她……唔!她好想看。
秦冰轻咳一声。“不过我了解你的意思,三爷平日瞧来,虽然是一副了不起的样子,却也常常粗心大意说错话、搞砸事。男人有时真是只会动手,不会动脑。”
“所以喽!这件事不是他蓄意造成的,就原谅他这一回吧!”印秋芙努力为匡云西说情。
秦冰想了下,怒哼一声。“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印秋芙还想再说。
秦冰一语打断她的话。“印小姐,恕奴婢问句逾矩的话,你似乎对我家三爷印象很好?”
“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啊!”她柔声如春风拂面,和煦悦耳……
秦冰觑着她温柔的娇颜,上头还有瘀青残存,足见她今朝所受的折磨。可她似乎未曾怨过匡云西分毫,反而处处为他说话,这代表什么?
印秋芙已深深恋上匡云西。想到这个结论,秦冰机伶伶打个寒颤,匡云西毕竟只是个西贝货,却惹得人家小姐芳心大乱,有朝一日,真相揭露,这可怎么得了?尤其——
她或许只是个小小婢女,但她并不笨,她还是知道,今天来找匡云西的那位“穆公子”,正是天雷帮现任当家,易言之,他才是印秋芙真正的未婚夫。
穆公子会找上门,就表示他已知匡云西与印秋芙间的情况,而他并不打算放弃娇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