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瞧她穿得……啧啧啧,真有够惹火。”登徒子之二,杨公子咋舌。
其实印秋芙哪有穿什么,不过单衣一件,还是泡过水、湿透的。
被人一调侃,她一张脸红得似要喷出火花。
匡云西赶紧月兑下外衣罩在她身上。
她窘迫地低下头,愤恨的泪在眼眶中打转。
怒火冲上匡云西头顶,炸开了理智,他扬手一掌劈向连同穆天云在内的四名登徒子。
砰地一声,热辣辣的掌风在四人的立足地上轰出一个大洞。
“唔,咳咳咳……”
“娘啊,痛死我了。”
“我操你娘十三代,敢暗算爷儿们,你不想活了。”
四个人给喷起的泥灰弄得灰头土脸。
匡云西的声音冷硬如冰。“再一张嘴不干不净,下一掌就轰上你们的脑袋。”
四人瞄瞄脚边的大洞,再模模大好头颅,约略估计应该没有一颗头可以跟脚下的泥地比硬。识时务者为俊杰,还是闪吧!
“你给老子走着瞧,我们不会放过你的。”混混就是混混,连退场都这么逊。
匡云西懒得理他们,随手又是一掌轰去。
“哇!”四名登徒子化作鸟兽散。
其中穆天云在逃走时跌了一跤,被同伴抛下。
“别丢下我。”他眼眶含泪哭求,可那群酒肉朋友又岂会理他!他们反而溜得更快。他可怜兮兮地回望匡云西。“别打我,我不是故意的,我跟你道歉,别打我……”也没人叫他跪,他自己倒挺勤快的,下跪磕头如捣蒜。
匡云西只瞧得一阵火大。这印家爹娘是怎么搞的,竟给印秋芙许下这样一门亲事,是存心误女儿终生吗?
“我们走。”他扶起印秋芙速速走了,怕再看穆天云一眼,会被他的孬样气得错手打死人。
第五章
这几天印秋芙异常的沉默,往往一整天也说不上三句话。
旁人关心她,问她原因,也只能引得长吁短叹成串,答案始终不闻。
匡云西费心观察她,可瞧她起居正常、饮食如故,又瞧不出哪里不对劲。
“芙妹啊!”他想了又想,猜测大概是日前给几名登徒子骚扰得火了,才会心情郁闷,遂打定主意邀她外出散心。“今儿个是十五,外头市集热闹得紧,咱们去瞧瞧好不?”
她没听到,兀自发呆。
“芙妹。”他加大声量,一只手在她面前挥啊挥的。
她沉思依然。
“芙妹。”他又唤一遍。
她始终不语。
他眨眼,换上一副得意的笑。“你不说话,我就当你答应喽!”
她在发呆,哪里听得见他的话,更遑论回答了。
他快乐地搂住她的腰。“我数一二三,你不反对,我就带你出去。一、二、三!”他数得比小鸡啄米还快。
她当然没发觉,就这么不知不觉被拐出了家门。
匡云西抱着她,走得飞快。“逛街去、逛街去——”他一边搂着她,还一边哼歌,途中遇见秦冰。
“三爷,你要上哪儿去?”她追过来。
“逛街。”他回得好大声,但印秋芙仍在恍惚中。
“可是待会儿有人要来拜访你耶!””秦冰跑在他两人的身后喊。
“叫他等一下嘛!”这世上会有什么人比印秋芙重要?他怀疑,推却得理所当然。
“不行啦!”秦冰跳脚。
“那就叫他明天再来。”他几个起落,将秦冰远远丢下。
“三爷——”远远地,秦冰懊恼的尖叫声继续传来。
匡云西哪里在意,反而笑得更开心。
外头晴空万里,时近深秋,却不感觉酷寒,只有凉风阵阵,薰得人百忧俱解、烦恼顿消。
一年四季中,他最爱春秋两季,其中,又钟情秋季多一些,除了气候舒爽外,这个代表收获的季节也给人带来希望。
西荻国的贫穷天下皆知,上自王孙、下至平民,能丰衣足食的屈指可数。
在这种情形下,他们最怕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粮仓,什么也没有,形同绝望。
一年里只有秋季这一小段时间粮仓是有用处的,它囤积了少少的食物,虽然不够,但总比没有好。
然后,这些粮食会支撑他们活过下一个年头。
“生活尽避困苦,但只要活着,总有希望。”他常常这么告诉自己,听起来像是某种无意义的安慰辞,可它确实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。
与安知县里热闹的市集相比,西荻国落后何止千里?
他的国家有可能如此富裕吗?
机会不是没有,就看他和其他四位兄弟如何领导了。
他会努力的,不为自己,也要为后代子孙奋斗。
“我可不要我的孩子衣食无着,只能和乞丐比穷。”他呢喃。
“兄弟让让。”一个推着整车毛皮的贩子正朝着他喊。
匡云西往道旁一闪。“不好意思。”
毛皮贩子对他点了个头。“谢啦!”
匡云西瞧着那一整车的毛皮,闪闪发亮的银貂、纯洁如雪的白狐、威风凛凛的老虎……每一件看起来都像上等好货。
秋季过后,就是寒冬,他突然想起印秋芙似乎没什么保暖衣物。
“她身子骨这么纤弱,一定更怕冷。”他想给她买件毛皮做袄子。
不过他没什么钱,这回离开西荻国上安知县寻求天雷帮相助,旅费还是秦冰张罗的,他若擅自用了这些钱……
“哼哼,她非念得我耳朵流脓不可。”他会工作,不论是行军打战、上山牧羊、下田耕种……他样样有一手,唯独不会管帐。
他永远搞不清楚,为什么一斗可以养活数十人的米粮,会不值一斗中看不中用的珍珠?
很多人说他的观念有问题,他才不管,有幸得到上贡的珍珠,他第一件事就是将它送进娘舅家,多换几斗粮回家放着。
他曾经因为当掉御赐珍珠而被父皇骂。他二哥更狠,直接说他若无秦冰帮着,早把自己一块儿送入当铺里。
但,管它的?他只要在想用钱时有钱用就好,至于其他,就留给懂的人去操心吧!
他举步追上毛皮贩子。“这位大哥,请稍等一下。”他还是决定买块毛皮,万一钱花完,了不起他去干保镖就是,凭他的功夫应该混得到一口饭吃。
“这位大哥,你的毛皮怎么卖?”他终于追上毛皮贩子,却没发现原本应该抱在他怀里的人儿不见了。
“喔,很便宜啦!”毛皮贩子笑开一嘴黄板牙。“如果是小扮要穿,这块虎皮不错,算你十两银子就好。”
“不是我要的,是我身旁这位姑娘……”他头一侧,才想拉出印秋芙,却发现——“咦?人呢?”怎么不见了?
“什么人?”毛皮贩子想了一下。“是刚才跟在你身边的那位绿衣姑娘吗?”
“没错、没错。”匡云西点头如捣蒜。“你瞧见她了吗?”
“刚才被四个男人带走了。”
“噢!”他说到一半,跳起来。“什么?她被带走了?”想也没想地就往后跑,跑了两步,又蓦地煞住脚步。
匡云西转头,笑得尴尬。“老板,请问你有没有看见那位姑娘被带往何方?”
“西方。”那“方”字才落,匡云西已跑得不见人影;毛皮贩子搔着头,一脸迷惘。“可是我还没说,那位姑娘虽被挟持往西方,但她已自行挣月兑,朝东方跑走了耶!”
***
好多好多的声音、各式各样的气味,交织重叠,化成一张网,将她紧紧束缚。
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
印秋芙焦躁地挥着双手。她为什么会在这里?明明记得她在房里……先前她在房里干什么?好像……连这段记忆也不甚完整了。
但她知道自己不会无缘无故走到市集里,事实上,自失明后,她已整整两个月末踏出大杂院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