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下袁紫葵瞠目结舌好半晌,才结结巴巴地开口。“二女乃女乃……真是厉害!”思虑如此周全,看来匡云白想躲过她的迷情网,是有一场硬仗好打了。
打夜里听了二女乃女乃的话后,袁紫葵便再也睡不着、嫁衣也绣不下去了,隔日一大早,她匆匆忙忙离了镖局,上街企图一会那些打听匡云白消息的人。
原先也没把握能一击奏效,想不到才入市集,路中央一场争执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。
“二女乃女乃形容的还真好,那些家伙真的是背刀带剑、个个一副凶神恶煞状。”她呢喃,定睛瞧着一名身形似铁塔的壮汉,正不要脸地欺负一位卖菜的老婆婆。
壮汉一手揪住卖菜婆婆的衣领,另一只手自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凑近卖菜婆婆面前,口气凶恶得像头欲吃人入月复的老虎。
“喂,老太婆,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?”
卖菜婆婆衣领被捉、颈子受缚,甭说开口了,连喘气都已成问题,又哪回得了话。
壮汉将人像破布女圭女圭似地摇,眼看着卖菜婆婆就要一口气喘不过来,荣登西方极乐了;袁紫葵瞧得直皱眉。
她是有正义感的,极想上前管管不平事,但……怕呀!那壮汉足足有三个她那幺大,这要有个万一,下一个上西方陪伴佛祖的可就是她袁紫葵了。
期待的视线朝四面八方溜了溜,她满心盼望着有哪个路见不平的英雄能伸出援手救人,可是……人情冷暖哪!众人只愿瞧热闹,谁肯拿自个儿小命去拚?
除了一个笨蛋外--
袁紫葵眨眼再眨眼。不会吧,那满脸义愤填膺、正想化身为正义英雄济困扶危的人竟是……匡云白﹗他疯了吗?那些凶神恶煞锁定的目标就是他啊!他还想强出头?
她觉得一阵晕眩,眼前仿佛闪过他倒在血泊中的影像。然后,连考虑都不必,她开口了。
“这位大哥。”拚命吞咽着口水,袁紫葵鼓足勇气,穿越过人群,伸手拍了拍壮汉的背。
“干什幺?”壮汉回头吼了声。
她腿一软,险些儿一坐倒在地。
“没事滚远一些,惹火老子就砍了你。”壮汉威胁道。
居然动不动就想砍人﹗袁紫葵心中的恐惧一点一滴教怒火给取代了。“我只是想告诉你,我知道你手里那副图像中的男人在哪里?”
“妳知道他的下落?”壮汉丢开卖菜婆婆转而揪起袁紫葵。
袁紫葵只觉自个儿双脚给揪离了地面,一双小手不停拍着壮汉的胳臂。“好难受……我不能呼吸了……”
壮汉恶狠狠地瞪着她,略微松了手劲。“快说,匡云白在哪里?”
喘过一口气后,袁紫葵哑着嗓音道:“保镖上京了。”
“保镖?上京?”壮汉一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的模样儿。
袁紫葵点头,挣扎出他的大掌。“你给我一两银子,我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告诉你。”
“姑娘,我给你二两银子,你把事情告诉我吧!”忽然,不知打哪儿冒出一名邪气书生,明明是男儿身,却抹粉点朱,打扮得比袁紫葵还要妖艳。
“臭胡蜂,你想坏老子生意不成?”壮汉一见书生,一双铜铃大眼瞪得又更大了。
“别吵!”袁紫葵低斥一声。“谁出的钱多,我就把消息告诉那个人。”
“我出五两银子。”又出来一名青衣剑客想买匡云白的消息。
“我出十两。”这会儿出声的是个落拓刀客。
袁紫葵看看这个、又瞧瞧那个,每张脸都是杀气腾腾的;她忍不住打个寒颤儿。“算啦﹗我不敢跟你们收钱了,你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很不好惹的样子,我怕告诉了一个,另一个没得到消息的会在背后给我一刀,那我岂不是死定了?”
“你不说照样得死。”那书生阴侧恻地说。
“所以我要在这儿说啊!”袁紫葵白了书生一眼。“我大声讲,你们一起听,过后就不准再找我麻烦喔﹗”
“你说吧!”刀客低沉沉地开口。
“我先自我介绍,我叫袁紫葵,京城人士,我有四个哥哥,人称……”
“风、雷、雨、电?”那剑客锁紧了双眉。
那四个称号让围观的众武林人士不约而同地沉下面孔。
北原国里,谁不知“风、雷、雨、电”四兄弟,其难缠与难惹让大伙儿光“听”就生畏了。
想不到这小女娃也是袁家人,看来是得退让几分了。
原本围住袁紫葵的众江湖客同时往后退上一步,瞳中的杀气敛去三分。
袁紫葵松下一口气,知道哥哥们的名声又再次替她挡住了一场灾劫。“我想哥哥们找我的事已传遍天下,不过我还不想回去,我现在正为常胜镖局做事。”
“姑娘,请你有话直说好吗?”剑客不耐地截了话头。
袁紫葵颔首。“我这就要说了嘛!半个多月前,咱们镖局从万马镖局哪儿接了趟镖,不过自从常胜总镖头去世后,咱们镖局的景况就大不如前了;我们自己无力保镖上京,遂对外聘请镖师。匡云白来应征,说他有把握以最短的时间护镖上京,虽然他要的工钱很高,但他的本事确实不错,平常人得走一个月的路,他半个多月就办到了,镖货自然也顺利送进京城。”这番话真假各一半,而这样的谎言是最不容易被拆穿的。
“而你却肯向我们透露自己镖局内的秘密?”刀客并不相信她。
“咱们保镖,一开始只收前订,货到后再收后款,但匡云白却将那笔钱给吞了;我知道匡云白很缺银两,但镖局也不好过啊!他那样做实在是太坏了,你们要找他那是再好不过啦!”袁紫葵斥骂。
“你没说谎?”刀客的疑心挺大的。
“你自可向万马镖局打听去。”她的谎话有一定的真实度,没那幺容易被拆穿,这点把握她还有。况且她瞧这些江湖人,找匡云白不似为仇,但像收了巨金要买他的命。因此,他们追逐的目标一致,却又彼此牵绊,不让对方抢先;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,只要给予够多的诱饵,他们是不会有那精神与体力,去调查她话中的真伪的。
“袁姑娘可知匡云白乃西荻国王族?”刀客再出问题探她。
袁紫葵心头猛一蹦,却极力维持住脸庞上的嫌恶,不教惊愕改变了脸色。“原来是西荻国的人,难怪这幺壤。”
她口气中的恶意是如此明显,仿佛真与匡云白有不共戴天之仇,因此特来泄漏他的行踪。
几个男人又各自沉吟半晌后,那铁塔般的壮汉忽尔抢先跑了出去,奔驰的方向正是上京的官道。然后,也不知是谁喊了声。“快追,别叫托老儿捡了便宜。”
瞬间,围观的武林人士跑了个精光。“利”字当头,谁有闲工夫去查袁紫葵说的是事实,抑或是谎言?
终于,闹剧落了幕,袁紫葵强装起的冷静崩溃,摇摇欲坠的身躯宣示着她的受惊过度。
“不行,撑不下去了……”咕哝犹在唇边,她软软地朝地面倒了下去。
同时,打斜横里伸出一只手臂,迅雷不及掩耳地捞了人就跑。
那急如流星曳地的身形只在路人的视界里留下一抹残影,转瞬间即消失无踪。
“什幺东西?”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。
“眼花了吧?”有人附和地开口。
那说词说服了群众,被中断了半个时辰的市集,重新开始了它日常的运作;小贩叫卖、人声纷扰,仿佛前一刻发生的事情压根儿不存在过,没人再想到那蓦然消失的姑娘……
第八章
匡云白抱着袁紫葵拚命地往前跑。
时光流逝,他的脚步不停、周遭的景物替换,唯有他心头的失落不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