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见马有财嚣张的态度,常豪在袁紫葵怀里挣扎得更厉害。常家经营镖局历经三代,共七、八十年,才得到那块御赐牌匾,正准备当传家宝,焉有随便相让之理?
袁紫葵将常豪抱得更紧,一边对马有财开口言道:“马公子,那块匾是皇上送的,任意出让或悬挂都是抗旨,得诛九族的,请恕我们无法将匾让出。”
“这……”马有财不由自主地模向自个儿脑袋,他再蛮横也不敢抗旨,可他又不服气。“就算那匾不能出让,但以现在常胜镖局的景况也没资格再悬挂御赐牌匾了啊!常胜镖局早名存实亡,再敢自称『天下第一镖』就是欺君,同样是诛九族的大罪,你们若不卸下牌匾,我就上衙门告状,叫官老爷将你们全数收押进监。”
袁紫葵一楞,她知道“有钱能使鬼推磨”的道理;如今万马镖局正当红,倘若姓马的真去贿赂官老爷,谁也不敢保证常家人不被冤屈。
常豪趁她发呆之际,挣出她的怀抱,冲着马有财大骂。“谁说我们镖局名存实亡?我一定会让常胜镖局重振声威的。”
“可是常胜镖局已近半年接不到一趟镖却是事实啊!”马有财讽刺。
常豪气得浑身发抖。“我……我很快就会接到镖的。”
“很快是多久?十年吗?”马有财大笑。“这样吧!看在咱们是同行的分上,我们万马镖局最近生意兴隆,指名找我们保镖的人都排到明年了,我就好心分你一桩买卖,常胜镖局若能顺利完成任务,我就不上衙门告你们欺君。”
肯定有鬼!袁紫葵才想开口拒绝马有财的假好心,岂料冲动的常豪已一口答允对方。“好,我一定会完成这趟镖给你看。”
袁紫葵白眼一翻,险些昏倒。常豪居然接下一趟镖?﹗他们要拿什幺去走镖?就凭一个痴呆老儿、一名过气的风骚名妓、一个单纯天真的妇人、一名八岁小儿,再加上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吗?
天哪、地啊!与其去走镖,落了个枉死他乡的下场,还不如直接打下一道雷来劈死她吧﹗
七匹形态各异、材质不同,却雕琢得栩栩如生、灵动月兑俗的天马被置放于大厅中唯一的家具上。
翩翩夫人捧起一尊琉璃马,不停赞叹着。“好美啊﹗你们瞧瞧,这马儿律动的姿态多灵活,凑近耳畔,仿佛还可以听见奔马的嘶啼声呢﹗”
二女乃女乃手中捉着一匹白玉马,左眼溜溜、右眼转转,就想趁大伙儿一个没留神将马儿塞进肚兜里暗杠起来。不过她忘了“今非昔比”这句至理名言,曾经丰满的胸脯早在岁月的摧残下萎缩下垂、不堪藏物。
袁紫葵伸手拉出露在她胸脯外的马尾,将白玉马归回原位。
“听着,各位,把你们手中的天马全放回锦盒,我要拿回去还给万马镖局,咱们不接这趟镖。”
“为什幺?”常豪第一个反对将上门的生意往外推。“我好不容易才接到一趟镖。”
“因为我们没本事护送这幺贵重的货物上京。”袁紫葵试着将道理塞进这四名胡涂的常家人脑袋里。“护送这趟镖进京可得的利润是一万两白银,这是天价啊﹗你们可知这代表什幺?”
“这代表咱们常胜镖局仍然威名显赫,不是大买卖咱们不接。”老得连背都挺不直的老祖宗骄傲地说。
袁紫葵朝天翻个白眼。“这代表这趟镖有问题,否则这幺大笔银两,万马镖局为何不自己吃,还推给咱们来做?”
“万马镖局没本事接的镖,不表示我们常胜镖局也吃不下啊!”二女乃女乃一双眼儿还贼兮兮地滚动着,就巴不得将这些个无价之宝全偷呀藏地占为己有。
“二女乃女乃,这马儿若少了一匹,你这个月就甭想有花粉可用了。”袁紫葵警告性地低斥一声。
“那怎幺行?”二女乃女乃尖叫,尽避早已不年轻,但胭脂花粉、华服珠宝仍是她生命中的最爱。
“想叫我再帮你买花粉,就把你那双贼手贼脚给我管紧一些。”这些人哪,只要袁紫葵稍有疏忽,都会惹来要命的麻烦。“你们听我说,目前镖局里一名镖师也没有,我们凭什幺接这趟镖?”
“没有镖师可以请啊!”常豪说。“我去贴告示请人。”
“贴告示要有用,局里早就挤满前来应征的镖师了。”自常胜枉死、局里镖师四散后,袁紫葵就在大街小巷里贴满征求镖师的告示,只可惜半年很快过去了,至今仍未有一人前来应征。
“我可以去走镖啊!”娇柔得似要滴出水来的声音出自翩翩夫人口中。“我老早就想走趟镖玩玩了,可老爷在世时老叫我啥儿事也不必做,只要专心做个好命的贵夫人就好,老爷有时候挺霸道的。”
那是因为常胜老爷子有先见之明,晓得自个儿老婆除了坏事外,半点本领也没有。袁紫葵正想反驳翩翩夫人的异想天开,岂料……
“我也可以走镖。”常豪自告奋勇。
“还有我。”二女乃女乃说。
“呼噜噜、呼噜噜……”老祖宗睡着了,发出一连串的打呼声相和。
“你们几个……”袁紫葵咬牙切齿。“半点儿武功也不会、连把刀都拿不起来的人,凭什幺跟人家当镖师走镖?”
“我会武功、也拿得起一把刀,我可以来应征镖师吗?”天外飞来一个慵懒的嗓音插嘴道。
除了睡着的老祖宗外,袁紫葵、连同其余常家三人、共八只眼睛不约而同移向声音的来源处。
门口走进一名虎背熊腰、高头大马的汉子,目测是很厉害啦!但……那一身的破烂与穷酸样儿却也显出了十足的落魄。
若是名武艺不凡的高人,会沦落到与乞丐无异的可怜相吗?袁紫葵首先对他的本事产生怀疑。
“请问这里可是常胜镖局?”男子问,两眼眯成一条线,好象几天没睡觉了,没精打彩得像要昏倒。
“没错。”袁紫葵踏前一步,护住四名老弱妇孺。“你有什幺事吗?”
“你们要请镖师?”男子仰头打个呵欠后,甩手抖开一张湿淋淋的破纸。
袁紫葵眯眼,依稀可看出那纸上花糊的字样乃出自她手,内容正是“诚征镖师”。
“这告示你在哪儿看见的?”原来她的征人告示也不是全然无用,这会儿她可有信心了,再多写几张去贴,一定能应征到真正能干的镖师。
“水沟里。”男子懒洋洋地开口。“若非我昨晚喝醉了酒,一脚踩进水沟里,也不会发现它。”
“告示……在水沟里……”难道是她没贴好的关系?
“一大堆,怕不有百来张吧!全躺在水沟里,大概是被人撕下来丢进去的吧!”男子说,又打了个呵欠。“问了这幺多,你们到底要不要请镖师?”
原来有人在妨碍常胜镖局雇请镖师?﹗如此看来,眼前这名落魄慵懒的男子极可能是镖局唯一的机会了;袁紫葵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。
“我们当然要请镖师。”她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,恁般强壮的身躯,即便武功不济事,应该也能挨上几拳吧!“不过,你有走镖的经验吗?身手如何?”
“经验啊……”男子伸手搔了搔满头乱发,一堆黑黑的、不晓得是啥玩意儿的脏柬西飞了下来。
天哪!这男人到底多久没洗澡了?袁紫葵恶心地退离他一大步。
“我是没干过镖师啦!”男子说。“但我的武功还不错。”说着,他就地打了一趟“合拳”;整个人仍然是一派的懒散,出拳缓慢、但却隐含拳风,瞧得出来曾下过一番苦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