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此每日一通电话安他们的心便成为首要的事,绝不能有一日的松懈,否则后续麻烦就大了。
小心翼翼地溜出病房,朱萸不敢打病房里的电话,怕通话经过总机转接后会留下要命的证据。
避开走廊上来往不绝的医生与护士,她跑了约十分钟才在安全梯的转角处找到一具投币式公共电话。为了接近楚戊,她可说是费尽心思;她在执行假车祸前已先藏起自己所有的身分证明文件,甚至连电话卡都不敢带;两袖清风地来到楚戊身边,她不怕计划失败会饿死,只怕准备不够周延会坏了筹备多年的复仇计划。
趴在墙边深喘口气,她掏出身上仅存的三枚十元硬币投入公共电话中,并按下李家的电话号码。
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了起来,话筒那端传来一阵充满磁性的男中音,温和有若春风。
“喂!是小萸吗?你怎么这么晚才打电话回来,姊夫担心死了。”李成允语音真诚,相较于楚戊的冰冷,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。
那楚戊真该去撞墙了!分明两人都是七尺男子汉,可人家李成允多么敦厚良善,而楚戊却只会摆酷、欺负女人,活月兑月兑沙猪一只,哼!她诅咒他一辈子讨不到老婆。
“对不起啦,姊夫!我去参观校园,认识了几个学姊、学长,便跟他们聊了起来,他们说要替我找房子,我会在这里多待几天,直到安定下来再说。”
“何必找房子呢?姊夫可以帮你买一层公寓……”
不待李成允说完,朱萸开口截断他的话。“不要啦!我又不在台北定居,姊夫忘了,我说过毕业后要回南部开业的,届时再请姊夫帮忙吧!”最重要的是,她已承受李家太多恩惠,不能再欠下去了,否则终此一生,她怕永远也还不尽欠他们的情。
“唉,我们都是一家人,小萸,你何须跟姊夫客气呢?”
“不是客气啦!只是……买一层楼只住蚌几年,多浪费?”
“好吧!既然你这么说,姊夫也不逼你,过几天姊夫会上台北开会,到时候再去找你。”
“什么时候?我要先把时间空出来……啊!可是大学里的学长和学姊都好热情,又带我参观校园、认识新朋友、还要去参加社团,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快不够用了。”惨了!若不能阻止姊夫前来拜访,怕她的复仇计划就要曝光。
“对喔!姊夫倒忘了大学新鲜人是最忙的,要不等你安定下来,姊夫再去看你好了。不过你要记得每天打电话回来喔!爸、妈一向拿你当女儿看,很关心你的。”
“我不会忘的,姊夫。”这辈子她可以遗忘任何事,唯独李家对她的恩惠她永远不会忘记。“那姊夫再见,我明天再拨电话给你。”
“再见。”
币断电话,她闭上眼轻声说了句对不起。其实并非有意要欺骗李家人,只是姊姊死亡的谜题若不解开,她这一生都无法活得自在。
好不容易藉由一场假车祸,她认识了楚戊、得到了待在他身边的机会,她一定要趁此良机查清楚他与姊姊之死是否具有关键性的牵连!
这个时刻万万不能退缩或心软,她要坚持下去。
可老装失忆也不是办法,暑假只剩一个星期,她不能就这么躺在医院里都不去上课;查出真相固然重要,但她可没疯到因此要毁掉自己美好的未来。
也许得一点一滴恢复记忆才行,就从名字开始吧!
她会告诉楚戊,她姓朱、名萸,然后,看看他是否还记得一个类似的名字,她的姊姊——朱仪;那个已经死了三年的可怜孕妇,她的死是桩一尸两命的悲剧。
女人是肮脏的,他十分确定。
性喜背叛、下流、卑劣的女人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。
他痛恨女人,恨不能杀光所有的女人,但只有“她”例外。
“她”不是女人。“她”是天使,专属于他的天使。
他要保护天使的纯洁,一生一世、直到永远。
第二章
好脏!
这是朱萸对楚成家的第一印象。
很难想像鼎鼎有名的“幽冥将军”家里竟没请半名佣人,而周遭环境乱得媲美福德坑!
“我是人、不是猪。”她嘟起嘴,低声咕哝着。“我拒绝住进猪圈里。”
虽然她的话很伤人,但楚戊也不得不同意他家暂时是无法住人了;恐怕连猪都不愿降格入住。
唉!司辰宇、岳筱晶这对夫妻档未免也太狠了,借住他家、成天指挥他做东做西不打紧;利用他家开舞会,曲终人散后,拍拍便走人,而这堆积如山的垃圾就这样留下来充当借宿费?!
丙然好人做不得!再一次感叹自己的识人不清、认错主子,楚戊心想,不知道时光可不可以重来,给他一个改过迁善的机会?
“算啦,今晚咱们就先到我办公室附设的休息室里暂住一夜吧!”
“那里有床吗?”朱萸模着头上未拆的绷带。“我可不爱睡地板。”她从不虐待自己、并且有话直说。
楚戊重新打量她一遍,娇小的身材、清清秀秀的容颜,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邻家女孩;不过她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。
她的瞳孔比一般人淡,浅浅的咖啡色、浑似透明的水晶玻璃,看似柔弱,但细瞧却会发现底层隐藏着一把火,又炽又烈,清楚地彰示出她强硬的性格。
这是个敢爱敢恨、永不服输的女孩!他心底掠过一抹激赏,可脸上仍然是那始终不变的一号表情——冷酷。
“放心吧!我不会委屈病人去打地铺的。”砰地一声,他使劲关上家门,眼不见、心不烦。
“还有,我也不跟陌生男子同床。”尤其是一个拥有杀人嫌疑的男子;谁晓得他会不会睡到半夜突然掐断她的脖子?
楚戊冰冷的目光扫过她戒慎的脸。“我不会占你便宜。”事实上,他准备送她去公司休息室后就回来整理家务;毕竟是自己的宝贝窝,叫人糟蹋成这副德行,他都快心疼死了。
朱萸撇过头,悄悄地吐了吐舌,要她相信这坏蛋的话,除非猪长翅膀飞上天去。
自从三日前,她在“黑暗帝国”总部停车场对他设计一场假车祸后,虽然没成功,但也算顺利找着赖上他的借口。
随后,他把她送入帝国专属医院,挨了三天不人道的身体捡查——只准吃流质食物、打针、抽血、吞胃镜……天知道她不过在后脑勺上撞出了一个包,干么要吞胃镜?
这期间,他未曾出现探视她一眼;直到傍晚,医生下了明确的指示,没病没痛的人不该再占用病床浪费医疗资源;他才出面将她领走,然后带她来这……垃圾堆。
“走吧!”楚戊催她前行,离开这处“伤心地”。“送你到公司后,我还有事要忙。”不知道扫上一晚能不能将他可爱的家恢复原样?
朱萸低头,暗自咬了咬牙,楚戊给她的印象一如过往的恶劣。
他从来不笑,见着任何人都板着一张臭脸,好像大伙儿都欠他几千万未还似的,尤其待她特别冰冷,一副将她当成累赘、恨不能丢之而后快的表情。
但她绝不会轻易被甩月兑的,在未查明姊姊的死因前,无论使出何种手段,她誓必缠死楚戊。
“你还是想不出任何事?”进入电梯后,楚戊问她。
“我知道自己叫朱萸,今年十八岁,其他……”吸吸鼻子,她刻意制造出楚楚可怜的假象扰乱他的注意力。
“然后呢?”楚戊皱紧双眉,娇柔不适合用在她身上,唯有永不服输的坚强意志才能妆点出她一身的光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