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蓝心眩是第两百个来挑战这份高薪的人,现下才不过一天,她已被整得披头散发、全身细胞气死大半。
铃——
刺耳的唤人铃声又响了,距离上一次……她瞄了眼手表——一分半钟。如果姓尹的老巫婆片刻都离不开看护,她大可将人留在身边,偏偏老巫婆不爱有人跟前跟后,总在事情结束后,立刻打发人走。
加上老巫婆的要求又多如猫毛,几分钟就摇一次铃,而且命令被唤者得随传随到,不论那人正在做什么,一分钟之内不到,定有一顿排头好吃。
所以喽!“该死的老巫婆,下地狱算什么?我诅咒你生儿子没……哦!不对,她那么老了,八成也生不出儿子了,换个诅咒,我诅咒你上刀山、下油锅、永世不得超生……也不对,不得超生太便宜她了,应该让她转世做畜牲,然后我做她的主人,照三餐虐待她……”蓝心眩手忙脚乱、嘴巴也不得闲地奔出洗手间。
“太慢了。”日照室里,一缕金芒照亮尹老夫人严峻的脸庞,将她眼里的轻蔑衬托得更是显明。
“起码我在你进棺材前赶到了。”蓝心眩不客气地回了句。她已经学会了人善被人欺、马善被人骑;反正他们请不到其他看护了,她铁定不会被开除,白痴才会做个唯唯应诺的小媳妇。
“你越来越大胆了,不怕我开除你?”脾气怪异的尹老夫人,尖著嗓音叫嚷,但那双镂烁的利眼偏偏光彩得迫人。
“来啊!怕你我就跟你姓。”蓝心眩最大的缺点就是:一发火便什么理智也没有了。
“你想跟我姓?”尹老夫人嘴角浮起一抹算计似的诡笑。
蓝心眩双手环胸,懒得再与她斗嘴。“老佛爷,这一次又有什么吩咐?”
“你叫我什么?”敢在她面前给她取绰号!这样大胆的人,尹老夫人还是头一回碰到。
“原来老佛爷有毛病的是耳朵啊!”
“老佛爷?”
“慈禧太后,那个祸国殃民的大烂人,怎么?你没读过历史?”
尹老夫人忽然仰头大笑。“牙尖嘴利。”
“时势所逼。”蓝心眩自认本性温柔善良,若非碰到恶魔,哪会这么容易被传染了恶劣因子?
“哦?”尹老夫人指了指近在手边的茶杯。“我要喝茶。”既然知道她是慈禧太后,就该明白慈禧太后最擅长的就是折磨人,而要将她整得半死不活,则是再简单不过。
蓝心眩一嘴银牙咬得险些崩碎。那茶杯就在尹老夫人手边不足三公分处,而她把铃摇得像在催魂似的,居然就是要地帮忙端那杯茶!
“干什么?我一个月花七万块请你,可不是要你来当一块傻木头,还不快做事!”尹老夫人冷斥了声。
“是,老佛爷!”奸诈!不过,她不会轻易认输的。“老佛爷啊!身体不用是会萎缩的,你再这么‘享受’下去,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有机会帮你端便盆了。”
喝!咒她残废耶!这大胆的女孩。尹老夫人薄唇一扬。“不用再等那‘过不了多久’的时间了,你喜欢帮我端便盆,我现在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。”
偏偏蓝心眩也不是肯吃亏的人。“好,我立刻去端一个便盆过来,顺便通知全宅的帮佣仆妇,从今日起,他们的老主人要改在日照室里方便了。”
那一老一少就这样互瞪著,像两只互不相让的獒犬,让原本暖洋洋的日照室里刮起一阵阵恶寒的暴风雪。
唉踏入日照室的管家忍不住抖了抖身子。天哪!台湾的冬季提早降临了吗?
“老夫人,少爷来了。”
尹老夫人凌厉的目光突然一黯。“是吗?”
蓝心眩好奇地望著这霎时生气尽失的老妇人,这样的她看起来好虚弱,像是随时会老朽了似的。“老夫人,您还好吧?”她的同情心暂时取代了怒火接管她的行为能力。
“如果我说我很不好,你要怎么办?”尹老夫人微眯的双眼里潜藏著某种诡异的企图。
“驱除让你不好的东西。”她下意识地回答。
“你不是很讨厌我吗?为什么还要为我驱除不好的东西?”
“呃?”蓝心眩这才想起她们之间的“深仇大恨”。“话是这么说没错,但在我还没存够老本前,我不希望你出事,毕竟要再找一份月薪七万块的工作并不容易。”她绝不承认刚才自己觉得她很可怜。
尹老夫人哼了声。“你很诚实嘛!”
“这只是我多数优点中的小小一项。”蓝家人的家训是:以眼还眼、以牙还牙。人家怎么对她,她就怎么回报过去;老巫婆又开始刁难人了,那她当然也就不客气地重执武器对抗敌人。
怕她们再斗下去天都黑了,管家赶紧插口道:“老夫人,少爷还在书房里等著。”
尹老夫人把目光一凝,朝蓝心眩勾勾手指。“走吧!推我到书房去。”
“喔!”看尹老夫人锐利的眼神重被痛楚给取代了,蓝心眩怀著疑惑与不忍,乖乖地推起轮椅跟在管家身后进入书房。
偌大的书房里,窗边的背光处有一条深色的身影,高挑颀长的体格目测最少一八二,宽阔的肩、厚实的胸膛、钢浇铁铸的劲腿就好像电视上那些橄榄球员一样壮硕。
蓝心眩忍不住连咽数口唾沫。这男人绝对是她毕生所见最危险的生物,他应该在身上挂一个“生人勿近”的牌子才对。
在她们进来后,男人转过身子,他的五官有著与尹老夫人相同的严峻。不过,尹老夫人的气质是像剑一般锐利,虽然讨厌,却还可以抵挡;可这男人却是一座山,沈稳庞大得无人可以摇撼……蓝心眩忍个住喘了几门气,与这男人同处一室会教人窒息。
而他正是尹老夫人的儿子,尹非。他当蓝心眩是透明似地瞄都不瞄一眼,迳自朝轮椅上的尹老夫人行了个礼。“母亲。”
他的声音又冷又硬,像是一块寒冰刮过结了冻的湖面,令蓝心眩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。天晓得这是对怎么样的母子?会面时的气氛竟比仇人相见还要险恶。
“嗯!”尹老夫人也不带丝毫温度地哼了声。
尹非显然并不在乎尹老夫人的冷淡。反正他又不是她亲生的,他们之间别说亲情了,夹杂了十来年的仇恨比天还高,至今他还能月兑口唤她一声“母亲”,已是耐性发挥到最高点的表现了。
他漠然地指著桌上的文件夹说道:“这是今天的文件,需要总裁签名。”
“尹氏财团”是世界排名十大的大财阀之一,尹老夫人正是这个财团的掌权人,而且她已主掌二十余载了。
“推我过去。”她对蓝心眩下命令。
“嗯!”蓝心眩发现自己得屏住气息,才有力量推著尹老夫人走过尹非身边。随著脚步愈接近他的身子,她的手脚愈是不自觉地颤抖。怎么有这样冷酷的男人,全身上下连一丝温度都没有?她微喘著,感觉双脚的力气在逐渐消失中。
短短的距离却像天涯海角似地遥远,当蓝心眩完成任务将尹老夫人送到办公桌后,她额前的刘海巳被冷汗给濡湿了。
尹老夫人在办公桌前坐定后,指著蓝心眩向尹非介绍道:“这是我新请的看护,蓝心眩小姐。”
尹非冰冷的黑瞳里闪过一抹惊讶。尹老夫人向来当她的看护是随手可丢的物品,不需要名字,只要听话即可。难得她会对人介绍她的看护,而这名叫蓝心眩的女子可有何特别之处,得以被另眼看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