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仲臣朝吴修通了个眼色,咬牙说道:“去把乌依揪出来,寒儿若有个三长两短,我要她陪葬。”他脸上那一片狠戾让吴修机伶伶打个寒颤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吴修边骂,边抓人去了。想不到乌依会跟上来,那个祸水,在京城时就常惹祸,到了这里仍然死性不改,叫人恨不得揍她两拳,最好让她三天下不了地。
“寒儿。”帐篷里,谷仲臣抱著敖寒,乌依会发狠下蛊一定是为了他;追根究底都是他未能妥善处理那些红颜祸水,才会累得她受苦。他是这整桩事件中的罪魁祸首。“你若有事,黄泉路上我必伴你同行。”现在才发现她的重要性,他的心早已为她所占满,失去她,他也了无生趣了。
第九章
服下欢介煎的药后,敖寒呕血的情形终於止了,青白的俏脸也渐渐恢复了血色,证明欢介诊断无误,敖寒确是中蛊,而非患病。
这一点让谷仲臣气得将疫区整个翻过来一遍。蛊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人身上去,除非有下蛊者在!而他所认识的人当中,有这样恶劣脾性的只有一个乌依,那女人简直像是在毒物里出生、用酸醋泡大的母夜叉。
从前还在京城的时候,她就曾用这种手法害死过一个对谷仲臣有意思的姑娘,所以这一回她会找到这里,并且对敖寒下蛊,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,只恨自己警觉性不够,拖累敖寒受了苦。
“怎么样,还找不到人?”更让谷仲臣感到对不起敖寒的是,明明已派出所有人马明查暗访了三日,还是找不著害她的罪魁祸首。
“有消息了。”吴修翻阅著一篇篇调查报告。“等我去确定过再告诉你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手端汤药的欢介正掀开帐帘走进来。“那个女人敢下蛊害寒姊姊,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为寒姊姊报仇。
“这……”吴修为难地望向谷仲臣。“乌依好歹是皇上赏赐的人,随便动用私刑,不好吧?”
比仲臣接过欢介手中还冒著白烟的汤药,用汤匙轻搅著,徐徐吹凉菜汤,温柔的神情像似三月初暖的春风。
待药汤稍凉后,他扶起仍昏睡在床的敖寒,她的身子本就不强健,这一折腾又更加纤细了不少,白白的小脸不及巴掌大,那对黛色的柳眉已轻蹙了三天,紧闭的眼帘下,染著两圈明显青色的痕迹……在在都显示了她饱受蛊毒侵害之苦。
他柔和的眼眸突地一黯,五官结上一层冰霜。“我不动用私刑,这是圣意,皇上的旨意。”他解下腰间的尚方宝剑扔给欢介。“你就用这把剑去割下她的头为你的寒姊姊报仇吧!”那声音寒冽得像柄削铁如泥的宝剑。
欢介接过剑,冷冷一笑。“我不会客气的。”说著,他拔出了剑,森寒的剑光映在他很酷的脸上,直似地狱的修罗重现人间。
吴修忍不住倒退一大步,他毫不怀疑,乌依一现身,脑袋绝对会与身体分家;欢介是不可能对她手下留情的。
可是真正让他心底冷意直冒的却是谷仲臣与欢介对这件事的反应。他们两个简直爱敖寒入了骨,别说为了她杀人,若有必要,他想他们两人连造反这等事儿都敢因为她而做;这样激狂的感情,怎不叫人胆战心惊?
“喂,你发什么呆?”欢介拍拍吴修的背“不是要去确认消息吗?还不快走?”
他恨不能立刻除去乌依那颗毒瘤,以保敖寒永远康泰。
“你们真的……”话到嘴边,吴修看到他两人眼中那抹不容人反驳的狠戾,就晓得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馀地了。“算了,走吧!”就当是乌依命不好,谁叫她以前也常害人呢!报应——
吴修与欢介离开后,谷仲臣捧著那碗药汤,一匙一匙喂进敖寒嘴里。喂完了药,他拧来一条湿巾,擦拭她唇边的药渍,并且洁净著她的身躯。
“我知道你爱乾净,即便是出门在外,也必每日入浴,可是你现在没办法自己洗,不过没关系,有我在,我会每天帮你抹身的。”擦完了她的右手、换左手;他一边帮她擦著身子,一边不停对她诉说著情衷。
尤其每当他擦拭到她脚上的伤痕时,那皮肉翻飞的三寸长伤口,总狰狞著对他吐露出昔日被狼牙撕裂出的痛楚,一遍又一遍,也将她的痛传进了他的心。
“我真是对不起你。”俯下头,他来回亲吻著那伤处,舌头一舌忝触到凹凸不平的肌肤,他的心就紧紧一揪。“从前我没能好好保护你,害你受这么大的伤害,此后再也不会了,只要有我在的地方,就算要了我的命,我也会保得你平安无恙。”
敖寒在迷迷茫茫中感觉到很多人在身边来来去去,听到许许多多奇怪的声响。其中最叫人难忘的就是“陈任忪”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告白了。
第一次被人像这样当宝似地珍视,她虽然在病痛中,心头却暖烘烘的,甚至有种莫名的想法——人生得遇如此有情人,她就算当下死了,也了无遗憾了。
不过有些事她觉得很奇怪,她好像听见谁提起了“乌依”这名字。乌依不是跟谷仲臣在“百草堂”里双宿双栖吗?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?
还有,“陈任忪”总说过去没能好好照顾她,害她受伤……呃,一想起这事儿,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失控。他总爱亲吻她脚上的伤痕,弄得她痒呼呼,怪难受的,但却又……总之就是很奇怪的感觉。
她不懂,他为什么说她的伤是他的错?这伤是为了救欢介而得来的啊!谤本与他无关,甚至她受伤时,他还不知在哪里呢?又怎能怪他没保护好她?这说法实在太矛盾了。
睁开酸涩的眼皮,敖寒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,却依稀猜得出有几天光景,这也可以从她全身僵硬的骨头推断出来。
一抹微光叫她好不容易张开的眼又吃痛地闭了起来,直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,她才稍微适应了些。目光才转,便被床边趴睡的人影勾住了所有注意力——是“陈任忪”,在她昏迷这段时间里,他果然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。
心头的感动一波又一波地涌上,他的多情与体贴把她一颗冰心彻底融化成水了。
颤抖的纤指不自禁抚上他疲累的脸,从那青白的颜色中,可以轻易看出他为她所付出的无限心意。
“唉!你如此待我,我该怎么做才能回报你这番情深义重呢?”她从来就不是会将热情激狂表现出来的人。她有情,却深潜,所以外人都当她冷沈,她也明白自己的缺点,但本性如此,又能怎么办?
从前她以为只要自己真心相待,心爱的人便能了解她一片痴心,但是,与谷仲臣一场婚约证明她失败了,“爱”一旦说不出口,便只能藏在心底当秘密了。
对於“陈任忪”,她不愿再重蹈覆辙,她想改变,不想再让这幸福自手中逝去了,可她该如何做才好呢?
“唉!”再叹口气,她小心翼翼地下床来,尽量放轻动作免得惊扰到他。
敖寒走到放置衣服的包袱处翻找出一件披风,回到他身边,她轻拨开覆在他背上的发,想将披风盖在他身上,以防他著凉。倏地,某样物件映入她眼眸,披风硬生生自她指间落下尘地。
那是一块红色蝶形胎记!
本来,人身上有胎记是件很普通的事,但大部分的胎记都是青色的,艳红者就少见了,尤其又长在耳后,恍似翩舞蝴蝶的胎记,应该很少有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