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来你是不想见到我了,好吧!我走,立刻就离开王府。”他转身便走。
“你要是离开王府,那林城烟的案子怎么办?”虽然不知该如何应付他千变万化的面貌,但一想到可怜的王小姐,她还是鼓起勇气留住他。
“随县太爷去办喽!反正我瞧他也不是什么贪赃枉法的恶徒,不过是人古板些,容易受既有情势影响,那就……看林城烟的运气吧!”?
真会耍嘴皮子,一番话又是软、又是硬的,叫敖寒一颗心东飘西荡,最后不得不向他屈服。
“大人……”
他的脚步没停。
她紧紧抿着唇,听见开门声已响。“任忪!”终于还是让他顺了心。
他立刻停步,回头笑咪咪地望着她,眼里闪着渴望。
“请你……留下来……”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话儿说全。
比仲臣蓦地瞪大眼。如果只要这五个字,他有必要费这么大劲儿跟她在这里唱大戏吗?接着,转身的动作俐落而不拖泥带水,觑准了她善良软心肠,他有把握终能达成目的。
“任忪!”她被逼得胀红了双颊。
“嗯?”漫应一声,没啥儿精神。?
她深吸口气、又深吸口气,连对付四岁的小顽童谷仲臣都没这么辛苦。
“寒儿请你留下来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他的动作好快,前一刻还在门边,后一刻她的手已被他握在掌中。“只要寒儿的要求我无不应允。”
“谢谢。”她尴尬地在他怀里挣扎著,不习惯与男人如此亲近。
比仲臣很清楚她羞怯的本性,像这种时候,要叫她逐渐习惯他的胸怀只有一个方法——转移她的注意力。
“林城烟的案子真的很麻烦。”他的面目一下子变得严肃无比。
敖寒也跟著受到了影响,尽抛不适,凝聚了注意力听他说话。
比仲臣乘机将她更带进怀中,同时又接著说:“药铺老板证明他早上曾说家里闹老鼠,去买了些砒霜,中午就有邻居听见林家传出剧烈争吵声,而到了晚上,林家便发生灭门惨案,一家四口只有林城烟一人未曾饮下毒药,逃出生天。你说,这嫌疑犯除却林城烟还有谁?”
“林家人真的是被毒药毒死的吗?”
“嗯!而且还是剧毒砒霜,有仵作验尸单为证。”
“不可能有其他死因?”
“该案发生后,官府派人处理,当场许多衙役和好奇民紧都亲眼目睹死者脸部发青,分明是中毒后的反应。”
“是吗?”她烦恼得将两道黛眉都锁成结了。
“别这样。”他心疼地拍抚她的背。“凶手若真是林城烟,我们也不能单为了王小姐一人就放纵凶手逍遥法外啊!”
“我知道,可是……”想起可怜的王小姐,她心底就揪得发痛。“这两日,她常常告诉我小时候与林城烟相处的事情,我怎么听都觉得林城烟不像是那么凶狠的人。”
“人是会变的。”
“王小姐……一定受不了的……”不知不觉地,她整个人贴上了他的胸膛,耳边传来他稳定的心跳,像阵强而有力的风,倏忽吹散了她心底的乌云。“验尸单上有没有提到死者的指甲成何反应?”
“指甲?”他专心回忆这两日看过的报告。“没有,关指甲什么事?”
“也许还有一线生机。”她眼中闪过一抹光。“可不可以请你下令开棺重新验尸?”
[你怀疑仵作做假?”
“不,我只是猜,也许事有蹊跷!”她猛地抬头,却与他正俯下的唇贴了个正著。“啊——”她随即仓皇惊疑地推开他。“你……”
“寒儿!”他也吓了一跳,想不到会有这样天大好事降临他头上。
“不许叫我!”她眼眶含著泪。连谷仲臣都没碰过的肌肤却叫他给碰著了,她该怎么办?弃妇之馀,她又变成一名婬妇了。
“寒儿。”没料到她会将一次意外看得如此严重,他紧捉住她欲逃离的身子。“你别这样,听我说嘛!”他怕她这一逃,他这两日辛苦得来的成果又将化为灰烬。
“放开我——”澄澈的泪珠一颗颗滑下她苍白的颊,她激动地用力拍著他的手。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?怎么可以……”
“我喜欢你啊!你看不出来吗?”他被她失控的反应挑出了心火。“我未婚、你未嫁,咱们两情相悦,有什么不可以的?”
“谁说我未嫁的?”她泪眼朦胧地瞪著他。
“江湖中从未有『女神医』配婚的传言流出。”
“那是因为我在还没成为大夫之前就结婚了。”
闻言,谷仲臣忽地一愣。听她的语气似乎还承认十年前那桩荒唐的婚姻,那她为什么又要出走?
“既然你已婚配,为何你丈夫肯放你独身一人出门行医?”
“我……”她说不出话来,想起谷仲臣已另娶新妇,羞愤、悲凉的泪水流得更急。
没听到心中想要的答案,谷仲臣索性把心一横,再下一记猛药。
“莫非你与夫君感觉不睦?”
他一句话将她的心狠狠撕裂成两半,她捂著唇,哀伤的泣声不住逸出齿缝。
那无助又绝望的样子转瞬间化成一枝利箭,笔直射进谷仲臣心坎,疼得他浑身一颤,再也忍不住张手将她圈了个满怀。
“别哭了,你若真不喜欢你的夫婿,我可以想法子解了你们的婚事,然后你再嫁给我……”
啪!一个巴掌打断了他的自以为是。
“谁说我不喜欢他?”敖寒气得全身发抖。
“喜欢还不留在他身边?”生平第一次挨打,他也发怒了。
“这不关你的事!”
“我喜欢你,你敢说这不关我的事?”
“我只爱我的夫君!这一生中我只爱仲臣一人——”像压抑了二十八年的情感全在这一刻溃堤奔出,她发疯似地朝他吼道。使出吃女乃力气,将他推得跌倒在地,那双拖行的小脚,好快,一下子就消失在门廊边。
比仲臣抚著热烫烫的脸颊呆坐在地。她说爱他,一生只爱他一人……
“呵呵呵……”难以抑制的蠢笑不停冲出他喉头,最后变成一阵畅然的大笑。“哈哈哈!原来她爱我,她真的爱我……”他没有搞错,也不是在唱独脚戏,她确实爱他,只是从来都没有告诉他。该死!这样他怎么会知道?
那个可爱的笨女人,分明有热情,却叫重重礼教封闭了一切,多可惜啊!
庆幸他也没有太蠢,懂得另谋良计突破她的心防,否则他们要互明心意得等到哪一年?
现下他已明了她的真心,只是她大概还不明白,她的相公有多怜惜她的痴情,该是他表白的时候到了!
猛一挺腰站起身,谷仲臣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门寻向她在王府暂居的客房。
不过有一点很可惜……终此一日,不论他如何软硬兼施,始终无法再见她一面;她是铁了心肠不理他了。
敖寒很无措,她发现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。
而这份改变甚至不是由谷仲臣所挑起的;是“陈任忪”,那位陈大人改变了她。
他像一团火,激烈、且毫无保留地接近她;他的言行举止压根儿不像个官,倒像少年时的谷仲臣,狂肆轻邪、倔傲不凡,浑不将礼教当一回事。
她在他身上寻到了幼年时的美梦,与谷仲臣那段两小无猜的时光是她一生无悔的回忆。所以每每他一戏弄,她谨慎、冷静的言行便开始颠覆。他真正拨动了她的心弦,而且越来越深远。
“仲臣……”敖寒捣著脸,呼唤心中那唯一人儿的名,却在转瞬间,“陈任忪”的脸庞叠了上去。
“啊!”她吓了一大跳,猛退几步,不小心撞著后头的茶几,几上的水杯铿地一声摔落在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