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声若有似无的谓叹自崔胤风齿缝逸出,他弯腰横抱起她。“对不起。”
“可恶!”她秀巧的拳头不停落在他的胸膛上,扯住他的前襟,哭得不能自已。“为什么是我?为什么……”不懂他的心,但更教人迷惘的是自己的软弱,她可以对他更残忍的,偏偏……她做不到。
这时,服务生刚好追了过来。“崔先生,这位小姐……”
崔胤风对他摇摇头。“麻烦你将电梯里的东西送进房里。”说完,他抱着向日葵往套房里走去。
向日葵的心随着他的脚步越接近客房,益发往冰窟里坠去。这一回的逃月兑失败,他一定会对她更起戒心,她要再离开,只怕是缘木求鱼,没有可能了。
那弟弟该怎么办?缺乏亲人的照料,他不知会被怎样忽略?呜……想起可怜的弟弟,她的心都要碎了。
崔胤风把她抱回床上,她搂着棉被继续哭。
待服务生把东西放下离去后,崔胤风走到门口把门锁上,再回来,默然立在她身旁。
不是没听到她伤心的哭泣,也不是对她的泪缺乏感觉;他很心疼,痛得都快没办法呼吸了,但比起失去她的绝望,这样的痛也只能算是小意思。
向日葵哭了好久,直把所有的失望都哭光了,再抬头,又是一脸愤愤然。她最大的长处就是不服输、不泄气。
恶狠狠瞪了他一眼,她起身,走过去翻弄他买回来的物品。先去洗个澡,冷静一下脑袋,再来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二度支开他?
四大只购物袋里的东西全被她倒了出来,向日葵瞠目结舌望着地毯上那堆小山也似的女性用品。
他给她买了两套洋装、两双鞋、化妆品、彩妆、一堆内衣,还有卫生棉?她含着愕异的视线转向他。“你……买这个?”
崔胤风撇开头,脸上闪过一抹尬。
想必他买这玩意儿的时候受了不少刺激!她唇角浮起一朵黠笑。活该,谁教他要绑架他?以后还有他罪受呢!
接着她去检查那堆内衣,34、36、A、B、C、D……各种尺码俱全。“你该不会把人家内衣专柜里的内衣都搬光了吧?”
崔胤风不语,冷峻的脸庞却开始涨红。
她不怀好意地把一件内衣丢到他脸上。“喂,你真以为我有这么大?”连G罩杯的都有,他可真看得起她!
他拿那件内衣好象怀着一颗烫手山芋,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了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,她们说全拿回来给你试,所以……”
“她们?谁啊?”
“饭店的服务小姐!”
“这些东西是在饭店里买的?”
他点头。“饭店地下室附设百货公司。”
懊死!难怪他买这堆东西花不到二十分钟,原来如此。
闷闷地挑了套衣物,她往浴室方向走去。看来她得先将这家饭店了解透彻,才有机会离去。
蓦地,他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。
“干吗?连洗澡都不准啊?”她手插腰瞪他。
崔胤风显然很不能理解她一会儿哭、一会儿怒的表现,他眼露迷惘,但还没忘记自己为何拦下她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鞭沐浴乳递到她眼前。
“你要我用这个洗?”她接过沐浴乳,打开盖子闻了下,是熟悉的青草香,如同她往常所用的每一罐。他居然知道她的喜好!莫非他已经注意她很久了?
崔胤风点头,接着又掏出一只绒布盒子给她,然后他转身,背脊僵得几乎就跟木头没两样地离开了卧室。
向日葵打开了盒子,一只璀璨亮丽的蜻蜓别针躺在黑色的绒布上,发射出万丈光彩。
他知道她酷爱蜻蜓式饰品,以前,她那简陋的住家兼早餐店里就挂了一幅蜻蜓画、门廊上她还吊了一个自己做的蜻蜓式风铃、她还有一条中国结编成的蜻蜓项链……她,爱死了蜻蜓碧绿、又自由自在飞翔的模样。
这一切他居然都晓得?!或者他并不如她以为的,不将她放在眼里……反而其实是很重视她的,因此才会对她了解这么深?
她唇角微微弯起一抹得意的笑弧,果真如此,她就有办法对付他了。
丢下手里的衣物,她走进浴室,打开水龙头,不是热水,是冷水。冰冷的水珠一溅上她赤果的肌肤,她机伶伶打了个寒颤。
这么做或许有点对不起他,但此刻她顾虑不到这许多。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,即便他对她的执着再深切,她也只能回应他一声:对不起。
闭上眼,她任冷水冻结了身心。淋完冷水,她又站到冷气口,寒气吹得她牙齿直打颤,她还打开冰箱猛吞冰块。
没错!她的计策就是——苦肉计。赌赌看,她在他心底的分量有多少?当她病得神志不清的时候,他会因为心疼而答应她任何要求吗?
***
向日葵的苦肉计……很难说是成功,还是失败?
崔胤风的确是很心疼,心疼得想要去摘一颗星星来送给她,只要她的病跋快好起来。
但,他还是不愿放她离去。
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崔胤风异常的生长环境,所磨练出来异于常人的深切执着。
“你给我滚出去……”她气喘吁吁地吼着,想不到她病得都快昏了,他还是坚持留下她。这个该下十九层地狱的混帐王八蛋!哦……躺在床上全身无力,她后悔死了,用什么烂苦肉计,不仅搞得自己难受得要命,还离不开他身边!
崔胤风在卧室门口,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。
她病得好严重啊!傍她请来医生,她不让人打针,也不吃药,而且她已经两天没进食了,这……他该怎么办才好?
可恶!她为什么非离开他不可?他就这么惹人厌吗?
他又急又怒,控制不住溃堤的情绪,起手砸起身旁所有东西。
他的力气大,破坏力自然比向日葵强,不出半晌,整间总统套房给他砸得面目全非。
然后,一朵枯萎、碎裂的向日葵蓦地映入他眼帘,那是他上回在路上向一名义卖的女童军买来预备送给她的。
那时他们相处得多融洽啊!她每天都对他笑,好温柔、好暖和的笑容,是他这辈子唯一感受过的温情……
往事历历在目,他想起她的失踪带给他多大的震撼,他拼了命地找她,费尽了全部心思,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,终于在酒店里见着了她。
知道他捡起这朵向日葵,还把它日夜带在身边时,他不晓得多感动……咦?他好象遗漏掉了某些事情。
这朵向日葵是一名怯生生的小妹妹拿给他的,那时她说了好些话,像是……这……是葵的,你……她是为了筹措弟弟的医药费,不得已……才来这里,请你别……欺负她……
“筹措弟弟的医药费!”回忆锁在这句话上,他似乎捉到了一点症结——她一直是跟弟弟相依为命的,为何突然去酒店卖身?那为老是叫他木头哥哥的少年呢?半个多月了,始终不见他身影,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?
因为好不容易才找到她,他一时失去了理智,将很多问题忽略不见,如今想来,是自己太莽撞了。
他得冷静点儿,把这件事情处理好;就像当初他打发那个房东的流氓儿子一样,只要除去了妨碍她卖早餐的原因,她自然会再回到那条巷子里,他照样可以每天上她店里喝碗豆浆,而她还是会对他露出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!
第五章
向日葵是典型平常健壮如牛,一旦生病,就病来如山倒那种人。这一回受凉,她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,依然软趴趴地下不了床。不过她是不会反省自己异常的体质的,她固执地认为会病得这么严重全是崔胤风的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