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怕朱见暖没什么度量,一旦有人违逆他,他便毫不留情地除掉。
“不会,王爷吃惯了我的手艺,他舍不得杀我的。”好歹她也在府里待上十几年了,要王爷再换个厨子,他也不见得吃得惯。
“那就好。”不然她可会内疚至死。
“再吃点吧,瞧妳瘦了。”森大娘催促着她赶紧用膳。
“才不呢,不过是两天没用膳,饿不死人的,倒是闷坏我了,天天修树、除草、养花、种菜,要不便洒扫院落,能做的事我都做完了,真是找不到什么事能解闷,还好妳来了,要不我连今晚都睡不着呢。”
段青喜孜孜地用膳,一口接一口,笑得眼都瞇起来了。
森大娘也报以一笑,随即转身望向外头的庭院,凭着屋内微弱的烛火向外头看去,尽避瞧得不是挺清楚的,但也看得出来外头打理得既整齐又干净,树木扶疏,兰香袭人,还有各式各样的百花绽放。
看得出来打理这院落的人相当用心,最难能可贵的是,打理之人还是这院落的主子呢。
这里烛火也不怎么足,就连下人也没瞧个影子……
“大娘,我整理得还不差吧。”瞧森大娘颇赞赏地发出赞叹声,段青不禁笑得更得意。“我可不是随便弄弄,并不是真的为了要排解时间,而是我以往待在段府时,便喜欢弄些花花草草,见到这院落的兰花都快要枯死了,心里不舍极了,索性整理一番,如今就等着它们按岁绽香了。”
“可不是?这里头有各种的兰花:蕙兰、香兰、玉兰、草兰、报岁兰,入春之后,每个月都会有不同的兰花绽放,一直到初夏。大娘我还记得当初这院落百花绽放时粉红骇绿的景致,兰夫人和王爷就在绿荫繁景里品茗,赏花赏景,那时的兰苑,可是后院所有院落中最为出色的。”森大娘的视线飘得很远,彷佛穿越了时光,回到十几年前的过去。
“兰夫人?”
“她是王爷的女乃娘,王爷的生母走得早,是兰夫人一手将他带大的,当初圣上封爵赏府时,他便将她自宫中带了出来,几乎当她是生母看待,黏她可黏得紧呢。”想起那时候,她便想笑。
“哦?那她现在人呢?”她依旧忙得着扒饭。
原来兴王有这么一个把柄,只要有一个人情包袱、一个牵挂之人,他日都将成为他受人操控的把柄。
可她,怎么未曾听人提起过兰夫人?
“兰夫人几年前便去世了。”森大娘叹道。“她这一走,王爷的性情跟着大变,府里头没有半个人劝得住他,消沉了好一段时日,才缓缓地恢复了精神。”
“哦--”段青拉长了尾音。
原来如此,他心里是没了牵挂,尽避真的造反了,也不怕会拖累任何人;换言之,他是无惧的,所以他做起事来更能独断无情。
不过,她在后院遛达了好一段时日,发觉后院侍妾众多,他若真的要造反,似乎也说不太过去;不过他若是故意以逸度日,让人以为他沉迷,藉此降低东宫太子的戒心,似乎也说得过去。
只是,对于他造反一事,直到现下,依旧没有真凭实据,只是东宫太子的揣测罢了。
东宫太子为何会如此笃定他一定会造反?是东宫太子天性多疑,还是生为孪生哥哥的他感应到什么了?
依她看,她不认为兴王会是一个笨得举剑向大内的蠢王爷,毕竟造反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,若是不成功便成仁,兴王这样做值得吗?
大内戒备森严,他若是要举兵攻进大内,得要联合兵部里应外合,还得要有数位大臣或王爷与他同谋,但是这么做,岂不是太过劳师动众?况且,愿意与他配合的人,应该也是少数吧。
“妳在想什么?”森大娘盯着她好一会儿。
段青回过神,轻勾嘴角,摇了摇头。“没想什么,只是在想王爷以往是怎生的性情?”虽说他和东宫太子是孪生子,但两人在幼时便被分开,往后的际遇更是大不相同,也难怪王爷会心理不平衡了,是不?
“怎么说呢?王爷毕竟是王爷,年轻时,气焰自然是高张了一些,但是对待下人还不差,如今嘛……”森大娘话到一半,不由得地打住。
段青不觉得有异,眨了眨眼,笑道:“他还未立刻将我赐死,也算是宅心仁厚了。”
“是吗?原来本王也算是宅心仁厚?”
王爷如鬼魅般的声音在身后传来,段青不禁打个寒颤,直觉得嘴里饭难吃得像是在嚼蜡一般,怎么样也吞不下。
这人是猫吗?为何走起路来一点声响都没有?
她完全没发觉到呢。
“王爷。”森大娘忙站起身,退到一旁。
“妳好大的胆子,本王明明交代不准任何人送膳食给她,妳居然敢违逆本王?”朱见暖恼火地瞪着向来不管闲事的森大娘。
她管的只有厨房,向来不管后院主子如何钩心斗角,更不曾和哪个主子亲近过,向来只做分内之事,如今她竟然教段青给收买了,竟然违逆他替段青送膳食来了。
这丫头到底是有什么本领收买人心?
“王爷,妳要怪就怪我吧,别怪大娘,是我硬要她替我送一份膳食来的。”嘴里这口饭,段青是怎么也吞不下,索性吐在一旁的饭笼里,站起身走到他跟前,潋滟的水眸直直地对上他。
“哦?妳有什么本事能逼她替妳送膳食来?”朱见暖微恼地咆哮。
最教他光火的是,王府上下皆知道她是东宫太子派来的探子,然而竟没有半个人防备她,甚至还与她亲近。
这是怎么着?他这个王爷失去威信了吗?
“我可是练家子,想要抢她一顿膳食也不算太难。”怕他不相信,段青特地秀了两手,拎起桌上的青瓷杯,纤掌一握,杯裂即碎,且慢慢地在她的掌心碎成粉末,她轻轻一扬,飞屑落地。
朱见暖微瞇起高深难测的魅眸,不解她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泄了底。
东宫太子赐她当侍妾,不就是要她以色事主,待哪天他被迷得晕头转向了,再对他下手?
如今他拒她于千里之外,她还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,对她有何好处?
“就是这样,王爷,你懂了吗?”他不信?那她要不要再换点不一样的东西?好比石桌还是原木椅什么?
“妳现下是在挑衅本王?”她是想告诉他,她的身手比先前几个探子好上太多,要取他的项上人头一点也不困难?
“当然不是。”段青不禁发噱。
像吗?她不过是在力保森大娘,何来的挑衅?
“要不,妳当着本王的面,捏碎了杯子又是为哪桩?不就是想要让本王瞧瞧妳有多大的本事?”话落,他单手收在背后,另一只手软若蛇信,直袭向她的喉间。
段青左闪右避,连退了数步之后,想要反击,然而眼角余光瞥见森大娘,怕伤及了她,拾起的手又连忙缩回;就在犹豫的瞬间,他的大掌毫不留情地箝住她的喉头。
“啊……”段青难受地瞇紧水眸。
“王爷!”森大娘见状,忙替段青求情。“王爷,青主子没有二心的,您别错怪她了。”
“连妳也教她给收买了?”居然还替她求情?
“不,老奴并没有被青主子给收买,只是想告诉王爷,若是王爷真杀了青主子,王爷会后悔的。”
“哼,本王会后悔?”他会后悔什么?
“王爷,难道您没发觉,青主子和兰夫人像极了?”森大娘紧扣着他的手臂,双眼直盯着脸色泛黑的段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