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有差这么多的?她就这般惹他讨厌吗?
“三个全都是我教出来的弟子,结果却大不相同。”未了,他痛心地做出结论。
“我……”欲争辩的话语窜到舌尖,却在他的注视下万般委屈地吞下。
罢了!横竖在他眼里,她肯定是笨得像头牛,因为她不会舞文弄墨,更不会琴棋书画,也不会放浪形骸地游走在各大筵席里……说不准他还会认为说她像牛是污蔑了牛呢,因为她连牛的勤劳都没有……
唉!突地觉得全身乏力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儿个几乎未眠的关系……还不是眼前这个混蛋害的!
他吃饱了不赶紧滚回去休憩,居然还跟着爹一起胡闹,一会儿品茗、一会儿听曲看戏。
姐姐们也都给他面子,在府里玩闹着,而她尽避憋着一口气硬是不睬他,最后还是被他激得疯了一夜,害得她交不出帐本……
他是个下人啊,只不过是在家里待得久些,爹和姐姐们就几乎把他当成自家人,全忘了他在十多年前,也不过是小小乞儿罢了,倘若不是爹救了他,他根本什么都不是。
“你在发什么呆?”
“喝!”
暗摇扁一抬眼,便见着他突地俯近的嘴脸带着几抹吊诡笑意,教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,想要逃却动也动不了。
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我还能做什么?”他笑得益发阴冷。
“你……”他无端端凑得这么近作啥?想吓她吗?可恶!就是因为小时候一直被他恐吓,才会害她现下这般没胆子。
“去拿本子来,把所有的帐本再誊写一回!”
“嗄?”不会吧?
“你当我在说笑吗?”
他唇边的笑意说有多邪恶就有多邪恶,分明是正大光明地恶搞她。
瞪着他邪恶的笑脸,她不由得扁起唇。
呜呜!她昨儿个都没睡,也还没吃午膳,他不懂得先招呼她,居然先罚她……没关系!君子报仇,十年都不嫌晚。
山水有相逢,她总会逮到机会回报他的,就像三年前一样!
第四章
暗记布坊的后院是遍野的杏林,还有一弯清溪流过,凉风不断吹来,嗅得怡人馨香,催人欲眠……
只见傅摇扁的双脚都已经缩在石椅上,正舒服地梦着周公。
夜色已临,点在后院的几盏灯火灿亮如星,每个经过后院的伙计莫不放轻脚步,就怕惊醒睡得香甜的主子。
不知为何,前头铺子却传来阵阵吵闹声,不!认真一听,仿佛只有一个人的叫骂声,吼一阵、歇一阵,不知道到底是在嚷些什么,只感觉好似暴怒极了,又好似有点无理取闹的叫嚣。
睡梦中的傅摇扁不由得微颤一下,口中喃喃的低咒几声,拉紧盖在她身上的暖被,继续回头寻周公。
突地,砰的一声!
暗摇扁蓦地睁大眼,正要开口骂人,却突地发现自个儿并非在自家院落,而是在布坊后院的亭子里。
已经晚上了……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?
她狐疑地坐起身子,感觉身上的暖被渐落,她连忙抓起,却发觉那不是一件暖被,而是一件袍子。
袍子?是谁盖在她身上的?
敝了!是谁有胆将袍子盖在她身上?
她眯起美眸,仔细地睇着上头精美的绣案,抚模质地细致的布料。
她挑眉思忖着这件袍子的主人会是谁。
这是傅记的布料,还是颇上等的织锦,难怪她觉得眼熟极了,只是……
她正思忖着,外头又传来咆哮声,声音是比方才小了些,但是她非常确定,这就是方才扰醒她的声响。
暗摇扁先搁下袍子,快步往前头的铺子走去。
究竟是哪个混蛋这般大胆,竟敢扰她清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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砰的一声!
一匹布直线往前冲,不偏不倚地砸在阮弃悠身旁的墙上,发出重响,再摔落地面,教一千伙计全都傻了限,上门的客人更是抱头鼠窜,赶紧离开是非之地。
“快给我个说辞!”一名身穿玄色袍子的男子怒吼着,他梭巡着里头一干伙计,目光最后落在阮弃悠身上。
但见阮弃悠完全不眨眼,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,他不疾不徐地弯,捡起掉落在地的布匹,缓步走向他。
“不知爷儿怎么称呼?”他噙着斯文的笑意。
“喊声唐爷来听听!”男子狂傲地大吼。
阮弃悠噙着无害的笑意,充满算计的眸子快速地打量他一番,随即明白他出身不高,不过是个莽夫罢了。
“唐爷。”他依言唤了声。
“哼。”
“瞧唐爷气度不凡,想必是江湖男儿。”阮弃悠睁眼说着瞎话,却说得埋直气壮。
“哦?”
“江湖男儿行事潇洒、狂放不羁,才会有此落拓的举止。”阮弃悠饱含赞许地道,几乎快将他捧上天了。“爷儿心里不舒坦,不用说,肯定是敝铺惹爷儿气恼,毋需多说,小的随即命人备好两匹上等素玄锦,就当是小的今日拜见爷儿的谢礼,不知道爷儿意下如何?”
“嗄?”唐姓男子不由得一愣。
天底下有这般好的事?他不过是来退货罢了,货没退成,反倒赚了两匹布?
“只是……”阮弃悠欲言又止地看着他。
“怎么?”难不成他要反悔?
“这块交织锦,可是最上等的货色,是每年进贡的热门珍品,一匹少说都有十来两,方才教爷儿给砸在地上,险些把我的心给砸碎了。”他心疼地撢去布匹上的尘土。
“十来两?”他不由得瞪大眼。
阮弃悠好整以暇地睇着他,半晌后才佯装讶异,他凑近他道:“爷儿,难不成是敝铺的伙计给您多收银两,教您气恼,遂这会儿赶来……”
“不不不……”他连忙挥挥手。
天!家里的泼妇同他说,她花了三两银子,他闻言都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了,岂料这匹布原来要价十来两……算了、算了,那婆娘算是赚到了。
“能否请爷儿告诉我,究竟是哪个伙计干下这种蠢事,存心多收银两作为己用?只要爷儿同我说一声,我立即将那名伙计押上官府,绝对要他付出代价。”阮弃悠说得义愤填膺,黑眸梭巡着每个伙计。
见状,唐姓男子连忙扬起手,抱回布匹就往外跑。
“爷儿,您别走,这儿还有两匹上等的素玄锦。”他跟着跑到门边,谁知夜色已深,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了。
哇!他倒是跑得挺快的。
阮弃悠摇了摇头,还未转身,便听见里头响起一阵掌声。
他不禁勾起笑,睇着里头一干伙计,还有几个来不及逃出的客人。
“阮总管真是了得!”有人赞道。
“倘若不了得,岂能当上总管一职?”一名常客拍了拍他的肩,以示赞许。
“许久没见着你了,听说你上苏州掌管分铺,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?”
“我家老爷要我回来帮点小忙,毕竟苏州那边的分铺都已经打理得差不多,况且每间分铺的管事都挺有本事的,自然不需要我太劳神。”他笑容可掬地道。
“说得这般客气,好似说自个儿像个吃闲饭的。”常客笑了笑。
“是我家老爷提拔,肯赏口饭吃。”他应对得体,压根儿不逾矩,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忠诚。
“谁都知道傅记布坊,可是由阮总管撑起大梁的,”
“不,全是老爷的提拔。”阮弃悠绝口不提自个儿的丰功伟业。
他岂会不知道自个儿挑起大梁,可是人要懂得韬光养晦,省得惹事上身,唯有平庸之人,才会急着炫耀自个儿的才能。
“可不是吗?”
身侧突地传来声响,他不禁抬眼望去,正见着傅摇扁拍掌叫好,他不着痕迹地瞪她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