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裘姨,你干嘛问这个?”淳于后凑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。“他不是善类,同他打交道的话……”
“得了,我心里自有打算。”原丝裘轻声打断她,狐媚的眸子一转,睇着君逢一道:“倘若君公子不介意,就在这儿住下吧,咱们御绣庄后头多的是客房,你们主仆俩可以随便挑两间房住。”
“裘姨?”淳于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,随即再探向君逢一,只见他露出得逞的表情,轻声一笑。
“在下可是感激不尽。”君逢一维持着笑意说道。
天啊!他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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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都知道自从淳于律撒手人寰之后,御绣庄便成了女人国,从主子到下人,再到工房的女工,算算约有百余名,全都是女人。
“你该是知道我的考量。”
拖着淳于后到织房,原丝裘随即对她晓以大义,省得她胡思乱想。
“裘姨,我懂武的。”她没好气地道。
她当然猜得着裘姨的心思,可问题是,她懂得武功,她连山贼都不怕,要保护御绣庄里的一干人,绝对是绰绰有余。
“那又如何?”原丝裘没好气地白她一眼。“你终究是个姑娘家,倘若哪日遇到大阵仗时,你以为能自保吗?”
“就算我不能自保,妳以为那个男人行吗?”说不准到时候还拖累她哩。
“那个男人行不行,我是不知道,但我确定他身旁的侍从绝对行。”原丝裘拉着她到一旁的花机坐下。“你也瞧得出来,那位君公子出身肯定不俗,就算不是富甲一方,也绝对是富贵人家,所以他带在身旁,陪他从广陵上长安的侍从会是软脚虾吗?”
淳于后噘起嘴。“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软脚虾,我只知道我要自保,绝对是够的,我不需要他人保护我。”
“后儿,你要知道,树大招风,近来你弄了几种款式新颖的织法,抢了其他织造坊不少生意,不免惹人眼红;再者,这新颖的织法,教人想要窥探一二,想要偷学这项绝技,难免招来杀身之祸。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啊……”好歹,在身旁抓个垫背的。
“裘姨……”淳于后现下总算是明白她的意思。“依你这说法,你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,是不?”
哪天走在街上,若是有人要对她不轨,她便遣使那两个男人去送死?
她怎能昧着良心做这种事?
原丝裘侧眼睐着她。“你现下是御绣庄的唯一传人,双亲已不在身旁,又是我姐姐唯一的女儿,我自然得优先顾全你,你说,是不?”
“可是,咱们也不能……”
“这么做,确实是不妥,可又有什么法子?”原丝裘不禁叹了口气。“御绣庄里有那么多张口都仰赖你一个人,我能做的,也只不过是替你打点杂事,就算要帮你挡暗箭,也不见得挡得住。”
“裘姨……”
“要不,招赘个男人吧!招赘个会功夫、可以保护你的男人,你觉得如何?”原丝裘笑睇着她。
“我没那心思。”淳于后不禁叹道。
要她找个替死鬼相公,她宁可孤家寡人。
尽避她觉得君逢一不像是什么正人君子,只不过两人是萍水相逢,又何以忍心让他死在暗箭底下?
“你都快要二十岁,外头的姑娘到你这年纪,都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娘了。”原丝裘不禁又叹一口气。“连我家璧儿都出阁了,就你……”
“裘姨……”她不禁趴倒在花机上头。
哎呀!早知道会无事惹得一身腥,她就不要救他,也不让他跟着回御绣庄。
“其实,君公子给人的感觉倒还不差。”
听见她突然这么说,淳于后不禁抬眼睇着她。“假使你真看中眼,要不就让给你,你觉得怎么样?”
“呸呸呸!你在胡说八道什么,是在糟蹋我吗?”原丝裘微恼地瞪着她。“嫌我投靠在你这儿给你惹麻烦了?”
她的女儿都已经出阁,而她也早过了嫁娶之龄,她说这话,能听吗?分明是在损她。
“裘姨,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,犯得着动气吗?”淳于后只手托腮地睇着她。“不过,说真格的,裘姨,你已经守寡多年了,难道你真不打算要改嫁?真要这么守身一辈子?”
“哎呀!你这丫头说起话来愈来愈没分寸了?”原丝裘瞪大媚眸。
“我是觉得可惜嘛!裘姨长得这般标致,又不是乏人问津,为何不能再改嫁?”她可没错过君逢一见着她时,那惊为天人的神态。
“你现下是嫌我碍事不成?”
“我没那心思的,我只是觉得裘姨一个人没伴,孤独得教人心疼。”
原丝裘闻言,不由得轻拍她的额。“谁说我没伴来着?我有璧儿呢。倒是你,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,我瞧你这单薄的身影撑着御绣庄,身旁又没半个汉子可以帮你的忙,那才真是教人不舍。”
“我习惯了,再说也没什么粗活,而且工房里头的大娘们都会帮我。”啐!又把话给推到她身上来。
“这忙活能挨得惯吗?”原丝裘不禁眯起美眸,拉起淳于后单薄的身子转了一圈。“不成!依我瞧,今儿个得要歇工一日,让我炖些好东西给你补补身子;要不,再这样下去,你肯定又会瘦了一圈。”
话落,原丝裘随即拉着淳于后往外跑。
“不行,我明儿个还有几匹锦绫,有人赶着要的。”
“教人去织不就得了,岂有连掌柜的都亲自赶忙活?”原丝裘不听,拉着她往织房外头的小径走。
“是十二锦绫。”淳于后无奈地道。
闻言,原丝裘不禁放缓了脚步。“是吗?”
这么一来,可就不能假他人之手,十二锦绫可是御绣庄的绝活之一,更是流传数代的古织法,织好的丝绸,表面光滑细腻,除了教人瞧不出经纬,上头更可以织出各种图案;如今淳于后再将之改良,新创二十四缇织,引起大内的注意,自然更是吸引了不少其他织造坊的眼红。
然而,杀身之祸便是起因于此。
“十二锦绫只传子嗣,绝不能让外人知晓的。”尽避她再忙,也得要挪出时间,亲手织出丝织布匹。
“我知道。”就连姐姐都不知道哩。
“所以,我去忙了。”
“也好,你先去忙,我先去吩咐厨房替你炖些补,到时候再差人送过来。”
“麻烦裘姨了。”淳于后总算松一口气。
“啐!哪儿的话!”原丝裘回头正要踏上穿廊,便见着君逢一迎面而来。“君公子,你怎会跑来这儿?”
御绣庄中间建有一座人工池区隔前、后院,而工房自然是在后院,人该在前院的他,怎会无端地跑到后院来?
“裘姨,真是对不住,我迷路了。”君逢一笑得尔雅。
“迷路?”淳于后不禁瞪大眼。
见鬼了,他居然能迷路到后院来?这分明是有鬼……等一下,为什么他也跟着她唤裘姨?
“正好我要到前院去,我带你一道走。”原丝裘不管他到底是真迷路还是假迷路,横竖直接将他带开,远离后院便成。
“多谢裘姨,有劳裘姨带路。”君逢一躬了躬身。
“等等,你为什么唤裘姨为裘姨?”见两人要走,淳于后不由得开口问道。
左一句裘姨,右一句裘姨,他唤得可顺了,嘴巴还甜得很,听得她忍不住要打哆嗦。
“咦?裘姨就是裘姨,我这么唤有什么不对?”他佯装不解地道。
“当然不对,她可是我……”浮于后辩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