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起来就像个没用的文人。
“在下确实是外地人,初到长安,正派家仆到前头探路,孰知竟遇见了山贼。”听她这么说,他倒也不恼,漾在唇角的笑意依然不减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淳于后敛下眼,在心底稍思忖了一下,索性好人做到底地道:“你打算要上哪儿?”
“我要去城西的御绣庄。”
“御绣庄?”她不由得眯起潋灔水眸。
“你去那里做什么?”
她可不记得自个儿认识他,他绝对不可能是她的远房亲戚,可他上御绣庄要做什么?
“提亲。”
唉!可不是他自愿的,是师父兼义父逼的。他只希冀淳于后,不会像是长安毕府那四个可怕的千金,要不他会找机会偷溜回广陵的。
“提亲?”
淳于后不禁瞪大眼,随即回头瞪着两个随行的妇人,两名妇人面面相觑,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。
敝了,好端端的怎会有人要提亲?
再者,他还是个外地人,像是个文人,瞧起来压根儿不像是懂绣庄生意的模样,他凭什么来提亲?
他一身锦衣玉服,身旁还带着家仆,在在显示他家世极好;虽说御绣庄极富盛名,但自从爹过世之后,盛名已不复从前,倘若他要娶妻,也不该挑中她,况且他又是个外地人。
总觉得不大对劲。
“不对吗?”他收起纸扇,直视着她。
“你是谁?”
君逢一抬眼直睇着她,不解她为何突地这么问,却依旧自我介绍了一番:“在下君逢一。”
“怪名字。”淳于后毫不客气地道。思忖了一会儿,她随即又没好气地道:“你出身何处?”
君逢一漾在唇角的笑意益发扩大。“在下广陵人氏。”
这姑娘可真是有趣,不过是萍水相逢,居然对他做起身家调查。
“广陵?”广陵和长安,差得可远了。“既是广陵人氏,又怎会特意上长安提亲?”
“这位姑娘……”
太苇尽忠地挡在两人之间,想要示意她说话要检点些,然君逢一却轻轻地推开他。
“太苇,不得对姑娘无礼,况且姑娘还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哩。”倘若他没猜错的话,眼前这位姑娘就算不是淳于后,也肯定是和她极为熟识的人,现下先给她一些好印象,好换得日后的先机。
淳于后直睇着他看似温文无害的笑,益发觉得浑身发毛。“你为什么要特意上长安提亲?”
“在下上长安提亲,乃是私人之事,就算姑娘救了在下,在下也不是非说不可,但,若是……”
他难得笑得唇角微弯,顿了顿才道:“敢问姑娘是……”
“本姑娘就是御绣庄的传人,淳于后!”
不老实,这男人瞧起来压根儿不似他的外表这般斯文之辈,他要上御绣庄提亲绝非好事,她非得想点法子赶他走不可。
第一章
御绣庄,原本是没没无闻的小小绣庄,然而在数十年前,因前几任掌柜受命为大内少府监织染署令,遂自营的绣庄被皇上赏赐受封为御绣庄,在长安一代颇富盛名,名气更胜江南的织造局和苏州的锦绣坊。
于是乎,尽避受封为御绣庄,却是包含着丝织锦绣,就连染造裁剪都纳在经营范围之内。
但是,自从上一任传人淳于律过世之后,因淳于律膝下无子,遂织染署令一职被撤,大内的达官显贵甚少往御绣庄走,来自大内的订单也瞬间骤减;因此,御绣庄似乎也跟着萧条不少。
不过,听说淳于律唯一的独生女,倒也不失御绣庄的封号,硬是带着一干娘子军,撑起一片天。
也因为她交出了亮眼的成绩,才会教人再次地注意到日渐没落的御绣庄。
“在下君逢一。”
踏进御绣庄的大厅,君逢一必恭必敬地自我介绍,高深莫测的黑眸却是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着里头的摆设。
“知道了,不需要再说。”淳于后没好气地道。
啐!知道他有个怪名字,他实在不必要多说。
“在下是来提亲的。”见她动作潇洒而不造作,他倒也不拐弯抹角。
“本姑娘没打算要出阁。”她仍是一脸的不高兴。
“是吗?”君逢一倒不以为意,漾开温儒的笑意道:“我倒想要娶妻。”
有意思!这姑娘肯定比毕府任何一个千金都还要有意思,如今他可以确定自个儿确实是碰上个好差事。
“依君公子的身段,倘若想要娶妻自是不成问题,又何必找上御绣庄?”淳于后沉着脸,不敢相信他居然还不打退堂鼓。就说这个男人绝对不若外表那般斯文,他会找上御绣庄,肯定是有有所图。
只是,他到底图什么?
是因为近来御绣庄承接了大内的订单,所以把他给吸引上门?
笑话,这可是她自个儿挣来的,凭什么要她分他人一杯羹?再者,倘若是用这种名义接近她的话,更是可恶至极!
“听闻御绣庄有个文武双全的淳于后,不但饱读诗书,又懂针上功夫,就连拳脚功夫也是相当了得;如此奇女子,倘若可以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,想必这下半辈子肯定相当有意思。”君逢一如黑曜石般的魅眸直瞅着脸蛋清秀可人的淳于后,唇角的笑意更甚。
多甜的一个姑娘,尽避说起话来潇洒,有几分江湖儿女的味道,但她的姿态瞧起来就像是个大家闺秀,端庄娴淑,赏心悦目得很。
闻言,一抹绯红飞上了她的脸颊,有些羞恼地道:“那都是外头的说法,可不代表是真的。”
真服了他,居然可以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如此赞不绝口。他瞧起来无害,眉眼之间显得温文,说话的口吻谦逊有礼,遣词用字也相当的儒雅;只是,不知道为什么,她总觉得有些古怪,总觉得这并非是他的真性情。
爹向来最夸她的,除了她的绣功和织功,便是她识人的眼力;如今,她会瞧错人吗?
“可我今儿个亲眼所见,倒觉得外头的传言一点都不假。”君逢一笑得柔情似水。“淳于姑娘果真是教人一见倾心。”
可不是?这般文武双全又端庄婉约的姑娘,怎能教人不倾心?
淳于后不禁羞红粉颜,坐在大厅上头,却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;听听,油腔滑调,居然如此光明正大地调戏起她。
这个人肯定不正经,她绝对不可能会看走眼的。
“放肆,居然如此放肆!”她羞恼地握紧粉拳,呆楞了半晌只挤出这句话。
君逢一笑弯了黑眸。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,怎会是放肆?”
“这……”
“再说,承蒙淳于姑娘相救,倘若要在下以身相许,在下定是二话不说地悉听尊便。”他难得地笑弯了唇角,瞧着她绯红的粉颜,心里可乐的。
唉!已经有多久没有乐子了?
有趣的姑娘哪!师父要他办这差事,看来该是不会太难。
“你!”真不敢相信,亏他有着一张温文儒雅的俊脸,原来他根本就是个喜欢轻薄泵娘家的登徒子!
早知道就不救他,放任他给山贼砍死算了!
“怎么?吵什么来着?”
一名女子从大厅旁的长廊走来,语气微带严厉,却满脸笑意地睇着坐在厅内的君逢一。
“裘姨。”淳于后忙走到她身旁。
“我听说了。”原丝裘扬了扬手,双眼始终没离开君逢一的身上。“君公子,不知你远到长安,是不是已有下榻之处?”
“还未找着呢,在城郊幸蒙淳于姑娘相救,再由她一路领着上御绣庄,遂还没来得及找下榻之处。”君逢一依旧勾着如无城府般的笑,一边打量着眼前这徐娘半老的女子。
“哦?”原丝裘轻点着头,顺着淳于后的带领到一旁落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