必兰芷冷睨他一眼,依旧不吭声。
她不答话,他也只能沉默……半晌之后,实在受不了她莫名其妙的静默,他只好壮起胆子,直接问出心中疑惑。
“难不成真是有人逼婚,所以你才不想回去?”劳用劻虚她,等待她的回答。
这终身大事定是由父母作主,她再不愿意也违逆不得,如果她真的有婚约在身,他也爱莫能助;而且说不定多管闲事反惹得她大发雷霆,到时一掌劈在他的颈上……
“你可真聪明啊!”关兰芷冷哼一声,懒得理他。
她娘亲在生她之后便香消玉殒,几年后她爹打算迎娶二娘,岂料在大婚之夜,爹就被宗亲子弟给毒死,于是未过门的二娘便带着她和大哥往北逃,一路逃避宗亲子弟的追杀,最后在北京城铁勒王府里落脚……
铁勒王爷帮了二娘很大的忙,甚至洗清二娘的冤屈,也让大哥回到江宁关府,纵承了爹的产业,二娘遂委身于王爷。
铁勒王爷成了她的阿玛,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;但是他不该干涉她那么多,甚至连她的终身大事都想管……更可恶的是,自从几年前额娘为阿玛生了个儿子之后,额娘就再也不要她了……
既然如此,她何必再留在王府里?
额娘不是她的娘亲,阿玛也不是她的亲爹,铁勒王府里头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处,她凭什么待在那里?
而且她离家一年余,没有任何人派出人马寻她,甚至连大哥也没有……
必兰芷愈想愈伤心,眼泪不由得掉下来。
“你怎么哭了?”见豆大的泪水从她做能的眸子滑落,劳用劻只觉心一紧,他粗手粗脚地抓起袖子替她拭泪,不知所措地问道:“有什么事你说出来,说不准我可以帮得上,你别哭了……”
天啊,她居然落泪了!
蛮横如她,无礼如她,居然落泪了!倘若她凶狠地骂他,或者威胁恫吓外加拳脚相向,他还觉得理所当然,如今她却掉泪……
“走开,你帮不了我!”关兰芷惊觉自己的眼泪,连忙把他推到一旁,胡乱地抹脸,想擦去泪痕。
敝了,她今天是哪根筋不对,居然在他面前毫无防范,竟然想着往事,想到落泪。
八成是因为他太多事,才会惹得她想起那么多往事;但也因他的良善,才让她没有防备心。
游历一年余,这是她头一次遇着这样好的人,她说什么他都照办,尤其在他知晓她的真面目之下,亦没有对她兴起非分之想;光这一点,就教她赞赏不已。
倘若要托付一生,这样的男子确实值得……
“兰芷,你快说,也许我真的可以帮上忙。”只要能让她不再流泪,他愿意绞尽脑汁帮她思索良计。
“真的?”她眨了眨泪眼。
“千真万确。”他双眼直盯住仍凝聚在她眸底的晶莹泪珠……唉!她是刁蛮任性些,但她终究是个好姑娘,瞧她落泪,他心疼得难受啊。
“你不后侮?”关兰芷问得很认真。
“当然。”帮她的忙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?
“好,那我要你娶我!”她突道。
“嗄?’
劳用劻傻愣地瞅着她半晌,看她愈来愈逼近的美颜和那抹诡计得逞的笑容,不由得忧惚了……
第五章
“你扮成男儿身,并非只是为了出外游玩方便,而是另有因由的吧?”劳用劻好奇地问道。
必兰芷眯起水眸斜瞄着他,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动人的弧线,缓声说道:“到底是个举人,确实比常人聪明些。”
但即使聪明如他,她也没打算同他说老实话。
“该不会是因为你被逼婚吧?”他小声猜测。
一个大户人家的闺秀千金会以男装在外行走,多半为了逃避家中之事,而又有什么事会让一个姑娘家宁可远走他乡?
依她刚烈的性子推算,铁定和婚约月兑不了关系。
虽然两人相处的日子不算长,但她却相当好懂,喜是喜、怒是怒;有时野蛮任性了些,但却是直肠子,有什么说什么,比起一般扭捏作态的姑娘好多了……
不对,他干嘛替她说好话?
不是已经在心里暗自铁下心肠要将她赶出房间吗?他若在这当头心软,岂不是功亏一蒉?
绝不能让她再继续扰乱他的生活,再狠再绝情也要孤注一掷,要不她再这样纠缠下去的话,别说要赶赴会试了,他怕自个儿根本熬不到那时便不行了。
她人是不差,可他现下是最紧要的关头,不能出任何差池,况且他也受不了两位好友的奇异眼光……
他和她之间的情况解不解释都为难,直教他哑巴吃黄连,有口难言。
“你真是聪明。”沉默半晌,关兰芷牵动僵掉的嘴角笑道:“怎么不干脆在城门口摆个摊子替人算命?包你财源滚滚,毋需再为上京赴考而把自个儿搞得辛苦不堪!”
她笑得有些张狂,清澄的眸子里有毫无掩饰的恼怒。
“那你是逃婚喽?”他再次揣测地问。
若真如此,那可就糟了!甭男寡女共处一室,就算同人说他们两人清清白白、没发生任何事情,也不知道有谁愿意相信?
包何况她还是个逃婚的姑娘……既是逃婚就表示她已有婚约在身,他居然还和她共处一室……这么一来,他岂不是等于拈污了她的清白?
虽是她自己赖着不走,但一开始是他背她到房里来的……兹事体大,他想得一个头都两个大了,她大小姐却压根儿不在意,直把他当傻子耍弄。
他该不会上子欠了她,这辈子合该任她欺凌?
“关你啥事?你不觉得你问太多了吗?”这个混帐男人,哪壶不开提哪壶,不把她惹恼不甘心吗?
她瞧在他性子好、为人好的份上,凡事不同他计较,孰知他竟像个女人一般,一张嘴聒噪得教她心烦,而且每一句话偏都是她最不爱听、最不想听的,让她不生气都不行!
“话不是这样说的。”为了彼此的名誉,他非要请她走不可。“你想想,不管你是否有婚约在身,你一个未出阁的估娘和我待在同一个房间里,若让外人知道,不但有违礼法,还可能你的未婚夫发现告上衙门,那我别说想参加会试,他连踏进利部的资格都没有,甚至还会被官老爷直接打人大牢,永不见天日。
“你想那么多干啥?只要你不说,役人会发现的。”关兰芷冷嗤一口,月兑掉身上的马甲,随手丢到炕上。“说你是书呆子,真是一点也不为过,亏我方才还夸你!”
“可你身上既然有银两,何不另外向客栈租一间房呢?”别再折腾他了!他出身贫户,上有老母亲要侍奉,可不能出乱子。
“你想害我的行踪让人给找着吗?”她蛮横地道。
她心里一把无明火烧得正旺,恨不得一掌把他击昏,省得他再絮叨下去会把自己给烦死。
“可是孤男寡女的……”唉,怎么说都不妥啊!
“你一个大男人唠唠叨叨成何体统?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?”她怨声道,粉拳紧握,生怕自个儿一时忍不住对他出手。
“你怀疑我不是男人?”先前骂他无能,现在又问他是不是男人……她一个姑娘家居然这般瞧不起他,虽说他并不是出身富贵,但好歹也考上举人,凭的都是真本事,她怎能如此出言不逊?“我倒想问问你是不是女人,说起话来蛮横无理、霸道骄矜,压根儿没有姑娘家该有的含蓄温柔!”
他只是不想多言而已,别把他当成病猫看待!
必兰芷闻言有些意外地挑挑眉,不疾不徐地走他面前,放声喝道:“是谁说姑家就一定要含蓄温柔来着?”她额娘就不是这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