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听她说过她以往专门是混在市集里头,偷人身上钱财的剪绺,可没想到她现下的胆子是愈来愈大了,居然还敢在他人府邸里干些见不得人的窃行。
“是啊,你这两年来所花费的银两便是这么得来的,这若算是窃取,那么你自然也是一份子。”她说得轻描淡写,压根儿不在乎他会怎么看待她,逞自牵着关兰芷的手往前走。
倘若可以不偷,她自然是不偷,之所以会偷,便表示她真是没有办法了。可尽避要下手,她也定是挑些为富不仁的富商名流,绝不会找上良善之辈。
必戒觉愣在原地,瞪着她愈走愈远,细小的雪花不断地自他头上飘飞翻落。
他岂会不懂她所说的道理?只是这做法总是不妥,若是让人给发现了,下场可不是她承担得起的。
她毋需为了两个不是己出的孩子,做到这种地步吧?不管了,往后他是绝对不会再让她做出这种事的,她自个儿也说了,身上的银两早已足够,她想要在此定居。
不对,既然身上的银两够的话,她为何只买了一支油伞?
思及此,他猛然冲向前去,将她拦住。
“关羽翩,既然你身上的银两够用,怎会只买了一把油伞?”
必羽翩缓缓抬眸,笑得极为娇艳。“你又没说要打伞,我自然是没为你添购了,是不?”
唷,这傻小子终于发现自个儿湿透了吗?
不打紧,正年少的少年郎,淋上一阵雪雨又如何?回去把身子抹干,换套干衣裳,不就得了?
“你!兰芷尚小,淋不得雨,可你呢?你的年纪比我大,是该将油伞让给我和兰芷才是,怎么会是你和兰芷一同撑?”
他知道她偏爱兰芷较多,但那是因为兰芷年纪尚小,他自然不会眉究,可她呢,
“唷,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说,我这个做娘的应该要把伞傍两个孩子,好让自个儿到外头淋雨喽?”她奸诈地笑着。
他又是一愣,半晌之后,才气急败坏地道:“你不是我娘!”
可恶!
居然想在话里占他便宜,别以为他会蠢得听不懂。
“是啊,你都说了我不是你娘亲,那我又为何要把伞傍你撑呢?”话落,她随即仰天大笑,笑得役有半点妇人该有的温婉端庄,还粗鲁地把他推开,不让他挡住去路。
必戒觉气得牙痒痒的,恨自己永远都斗不过她那张好辩的嘴。她老仗着年纪大,啥事都由得她作主,压根儿都不睬他,还说什么夫死从子!她哪里把他当儿子看待了?她从的是什么子?
不成,他总该替自个儿挣回一些颜面,总不能每回都输给她,既然她想要跟从夫姓,自然得要尊重他一些的,是不?
好,就拿夫姓来压她,就不信她不放低姿态。
必戒觉打定主意后,又是一个飞身停在她的面前,然话未出口,他便已被她一把推开,狼狈地摔倒在一片泥泞不堪的雪地上。
“你!”太不尊重他了吧。
“别在一旁吵,我正在瞧东西呢。”关羽翩正经地盯着告示。
“什么东西啊……”他站起身,双手拨着身上的雪泥,再抬眼往告示望去,惊见上头公告之事。“你别又来了……”
必羽翩倏地一笑,黑白分明的潋滟水眸侧睇着他。
“你说呢?”
必戒觉心想,通常关羽翩决定的事,是不会有人改变得了的,若要改变也是得由着她的心意变,就如同一个时辰前,她还在说要在此地定居,还说什么要开个小铺营生,孰知一个时辰后,自己便让她给拎进了铁勒王府里。
“这间房便让你母子三人暂歇,晚些我同王爷禀告后,你再入厨。”老管事撂下这句话后,随即带着一干下人离开,气派之惊人可真是地方富贾所不能比拟的。
“你明明说过不再做这种事的。”
必戒觉沉默了半晌之后,再也沉不住气了,臭着一张脸,劈头便开始对关羽翩兴师问罪。
“我啥时说的?”关羽翩掏了掏耳朵,硬是不认帐。
“你再这样下去,天下再大也找不到咱们的容身之处。”他为之气结。
必羽翩笑了笑,先把已经在她怀中沉沉睡去的关兰芷放炕上,再缓缓地走到他跟前。
“倘若错过这一回,我才会扼腕哩。”
多么优渥的条件哪!
这王府要的厨娘一要已嫁妇人,二又可带着孩儿入府,三来又供膳宿,甚至还提供夫子教导下人之子……她要是不好好把握这绝佳的机会,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?
“你承认了?”关戒觉恨恨坐地在铺有锦缎的椅子上。
“那又如何?”她压根儿不认为自个儿有何不对。“王府可不是一般富商所府邸,难道你没发觉光是这间下人房就要比一般的客栈要来得舒适?”
如果她可以从中窃取一些宝物,拿到其他地方去典当,绝对够她母子三人安稳地过下半辈子。
必戒觉梭巡了一会儿,这儿虽谈不上华丽雅致,但由他所见过的下人房看来,这儿绝对可以算是顶级的,只是……
“话不是这么说,这儿可是王府,你以为容得下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?”
王爷可是皇室王侯,是可以直接下令处斩的,假使她一时失手,岂不是……
“为何不能?”她根本没把王府看在眼里。“王爷连这下人房都可以妆点得这般雅致,想必府内更是华丽无比,我从府里取出一些东西,说不准他根本不会发现。”
是啊,这从天而降的好机会,倘若她没把握好的话,她可是会哭的。
“若是让人发现可是会被杀头的,这儿可不是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,便可以抽身离开的地方。”他合该教她一些道理才是,才不至于让她连这王侯得罪不起的事都不知道。
“诚如你所说,尽避要杀头,也是要等到被发现之后。”关羽翩笑了笑,拍拍他的肩头。“放心,倘若我真的失风被逮,我也会说咱们毫无关系,你甭担心我会拖累你和小兰芷。”
“我又不是怕你……”
“嘘!”她连忙捂住他的嘴。
少顷,果真见老管事开了门进来。
“王爷正在发脾气,你先入厨一展手艺,先压下王爷的脾气,稍后我再同王爷禀告这作事。”老管事慈眉善目地笑着。“等你一展手艺之后,我再同你说这府子里的规矩。”
闻言,关羽翩笑得很含蓄,轻点着头。
“还请管事带路。”
老管事迳自往外走,她也顺从地跟在后头,却发觉衣衫让人给抓住,不由得回首瞪视着关戒觉。
“给我好生待着,记得替小兰芷盖上被子。”她立即甩开他的手。
必戒觉怅然若失地望着她纤细的背影,回头睇着睡得正香甜的关兰芷,哺哺自语:“她身上可都是干着呢.也没问我一身湿透了冻不冻……”
第三章
“难吃,撤下!”
忙出一身热汗,站在厅外等候的关羽翩难以置信地竖起耳朵,潋滟的水眸直盯着厅里头的大爷。
难吃?
她不敢说自个儿的手艺有御厨的水准,可倒也是堪称一绝了,至少还没有人嫌弃过她亲手制作的江南糕饼。
这里头身穿绛紫色褂袍的年轻男子到底是谁?
他该不会是什么贝子、贝勒之类的吧?说起话来如此嚣狂,也不想想她这初次上工的厨娘还在外头候着他赞美两声呢,他竟不客气地要把东西给撤了,俨如将她的脸给丢在地上踩一般。
如果吞下这口气,她就不叫关羽翩!
“奴婢不懂到底是哪里难吃,可否请主子明说?”她一个箭步冲向前去,硬是不让其他下人把她亲手所制的糕饼给撤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