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他只是不甘心,或许他不过是自觉伤了尊严,然此刻的他确实是万分的难过。
尽避双颊微烫,衣蝶恋依旧是抬眼瞪着他。“无耻的下流之辈,我的闺房私密犯得着同你说吗?你潜入我房里为的便是要探这些事吗?倘若是此等无耻之事,你可以走了,别逼我动手把你丢出去。”
无耻、无耻,她当年到底是怎么被他拐走的?
八成是他给她下了迷药,让她迷迷糊糊地嫁入轩辕门,再让她痛苦地离开轩辕门……还好她走得快,要不若是留到现下,说不准她早就犯下谋杀亲夫的罪名,遂她当年离开确实是明智的选择。
她宁可一人拉拔一群孩子,也不想待在轩辕门里当少夫人,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左拥右抱……如今这一切都过去了,自她离开后,他和她便再无关系,随便他爱怎么拥怎么抱都不关她的事。
“哼,好歹我曾是你的相公,你也该敬我三分,别老是在嘴上说要把我丢出去。”轩辕颉撇了撇嘴道:“倘若你真把我给丢出去,吓着了外头的人,反倒是惹来许多人观看的话,你又要怎么说咱们之间的关系,怎么解释在这时分,我会出现在你的房里?”
他的武功虽然精进不少,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足以擒拿住她的内劲,倘若她真打算要把他丢出去……说真的,他可能反抗不了。
不是他窝囊,是她打三岁起便让师父泡在药草缸里,早就练成了一身刀枪不入、百毒不侵的功夫,再加上师父把毕生所学的内功心法全都教给了她,也难怪他不管怎么打就是打不赢她,通常他都只有挨打的份儿。
“我……”她一愣。
他说的没错,她如此地忍气吞声,为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分,不让人知道她同他以往的关系?
“我说的没错吧。”他偷吁了一口气。
这一次总算是猜对了,要不依她的性子,没在他胸膛上插把刀、再丢到城外喂狼,就已是万幸了。
衣蝶恋抬眼睐着他半晌,直到心绪渐稳才道:“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?”不去追究以往的纠葛,不去回想以往的情感,忘却爱与恨,剩余的只有歃血不变的同门情谊;而他会在此时进入她房里定是有他的用意,因为他方才说过他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又嫁人了,他根本就不在乎她……去他的,她哪里需要他在乎,没有他,她一个人还不是过得挺好的?
“找你当然是有重要的事,要不你真以为我喜欢像只狗一样地让你赶来赶去?好歹我也是轩辕门的门主耶。”他迳自走向她的暖炕,大剌剌地在上头躺下,挪了个舒服的位置。
“那到底是什么事?”
房外的微弱月光让云雾给遮了大半,房内阒黑得让她看不清楚,然她依据着他的气息,无误地走到炕边,居高临下地瞪着他。
好样的,他现下是打算爬到她头上了不成?是谁允许他躺在她炕上的?
“很重要的事。”他微哑地道。
好累啊,整整两夜未眠,又从广陵一路赶到长安,他是真的累了……这暖炕可真是舒服啊,柔软的被子上头又淡淡地传来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香气,让他彷若醉了般,合上眼便不想再睁开了。
“既然很重要,你就快点说。”她的嗓音又提高了些,然见他没反应,她气得微推着他。“谁准你睡在我的炕上了?起来……你给我起来!”
这个混帐真是吃定她了?
“让我歇会儿嘛,我倦了……”他翻过身,抓起被子捂住耳朵侧着身睡。
“你倦了?”她睇着他以往的习惯动作,原本是想一把揪起被子的,可却又觉得不舍……一种莫名的不舍让她始终没有动手。“你倦了,你以为只有你倦了,难道我就不倦吗?”
她也很累,她也很想睡觉,可他……
这算什么?他就真的赖在她炕上不走了?她还没同他算今儿个晚上无忧阁的损失,他倒还挺不在乎来着,不把她的损失看在眼里便算了,居然还如此大剌剌地躺在她的炕上……
他赖在这儿,那她要去睡哪?这个混帐可真是会给她找麻烦,比她任何一个徒弟都还要教她心烦。
同他连战了两回合,她也两夜了无睡意,好不容易今儿个可以睡了,他却赖在她炕上,这岂不是存心要逼死她?
第8章(1)
“大掌柜的、大掌柜……”
天大亮,已近晌午,莺莺等不到衣蝶恋起身,迫于无奈,只好直接进入房内。她捧着洗脸水,小心翼翼地开了门之后再拉开喉咙大吼着,然才吼了两声,她的嘴巴便遭人捂住,吓得她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。
这是怎么着?
她定了定神,发现衣蝶恋竟睡在炕床边,继而想到有人捂住她的嘴,难不成、难不成大掌柜的出事了?
那、那现下该不会是要杀她灭口吧!
她不要啊!她还没嫁人啊,她还想攒很多的银两,她还没有像大掌柜的那样威风凛凛地独撑一家店,而且她还有很多事都还没做哩……不要杀她啦!她还有很多心愿都没完成哩!
“到外头。”
捂住她嘴的男人低嗄地喃出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,便拉着……不,是拖着她往外走。
她是背对着他的,遂她自然看不见他的脸,可虽说看不到脸,她倒还认得出声音。虽说大掌柜的老说她傻、说她眼力不好,可她的听力可好得很,只要她听过的声音,没有认不出的道理。若是无误的话,这人该是轩辕公子才是。
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掌柜的房里呢?都快要晌午了……不对,她记得昨儿个晚上他和大掌柜的吓跑了厅上的客倌后,他便已离开,这时候怎会在大掌柜的房里?一大早来的吗?可她为什么没瞧见他?
敝了……
“你方才怎会叫你娘大掌柜的?”
声音比方才大了些,也清晰了些,她更加肯定这捂着她嘴的人定是轩辕公子!嗯,她真是忍不住要称赞自个儿的好耳力。
“丫头,我在问你话呢。”轩辕颉见她傻愣愣自顾自的笑着,只好垂下眼瞧她到底是在发什么愣。
这丫头怎么未到晌午便开始闪神了呢?
难道她一点都不怕他是入府行刺的刺客,或是摧花大盗来着?倘若他真是个贼寇,她现下还能站在这儿发愣吗?
“咦,轩辕公子?”他什么时候松开她了?
“丫头,我在问你为什么会唤你娘叫大掌柜的,你也该回神答话了吧。”轩辕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
唉,她真是蝶恋的女儿吗?
不像,一点都不像,不只脸蛋不像,个性也不像,就连那迷糊的脑袋都不像;他的蝶恋精明得很、聪颖得很,甚至连睡着了也只是窝在炕边,死都不肯爬上炕与他同睡,也不怕在炕下睡着了容易染风寒。
“我?”莺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悄悄地瞟向其他地方。“有吗?我有这么说吗?定是轩辕公子听错了……”
惨了!若是让大掌柜知道是从她这里说溜了嘴,她肯定会让大掌柜的罚睡柴房。
“我亲耳所闻,难道会是假的吗?”轩辕颉见她神色古怪,更加确定自个儿的揣度。
他明明听见这大嗓门的丫头自门外便开始喊着大掌柜的,还喊得没完没了,几乎让他以为她会把蝶恋给吵醒;不过或许蝶恋真是累了,居然没让这嘈杂的声响给惊醒……这是他以往不曾见过的。
“没这回事的……”呜,不要再逼问她了,她这个人向来守不住话的。“对了,轩辕公子,你这当头怎会在大……娘的房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