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他的心烧得仿似发烫,每次要他亲口求他留下初雪便是另一种煎熬。
??但心再痛,他也要咬牙要他留下她。
??“你不过是个刺客,凭什么同本王谈条件?”李亦诠嗤之以鼻。
??“无痕不是刺客!”李初雪在一旁急忙为他辩解。“那一日在叙涛阁,他没想要动手伤人的,全都是因为我,才会害得他……”
??“那都不管,重要的是,他手上的软鞭正缠在本王的颈项上,倘若他不是有意弑主,这举止又算什么?”想同他谈条件,至少也得一并坐下好好谈,拿着软鞭架住他算什么?
??“算什么都可以,我只是要你把初雪留在府里,绝对不能让她沦为和亲的筹码。”师父说他总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中,他现下是信了,但若能为她而死,为她求得幸福,又有何不可?“如果你没照这话做,我会回头杀你。”
??他做不到的事,找个可以托付而她又喜欢的男人,为她办妥这一件事,是他最后的要求。
??“初雪是我的妹子,我自然知道如何保护她,犯得着让你这刺客叮嘱!”
??水无痕眯紧魅眸,倏地大掌拍落在他的肩后,他颀长的身躯便随即一软,昏厥了过去。
??“你做什么?”李初雪轻拍着李亦诠的脸。
??“他不过是昏过去了,几个时辰后自然会醒,你犯不着担忧。”水无痕的手微抽,缠在李亦诠颈项上的软鞭马上回到手中,接着他便跃下炕,取出一件外衫搭上。“我要走了,你多保重。”
??既是他动手的时机,自然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。
??他现下只点了他的昏穴,可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;倘若他再待下去的话,难保他不会因嫉妒而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行为。
??“你要去哪里?”李初雪霎时回头。
??走?要走去哪儿?他就这么走了,那她呢?
??她嘴上说要回宫和亲,但其实那不是真心话,倘若他要带她走,她会愿意跟他走的。可他为何不说?他不是怜她吗?既然怜她,为何不愿带她走?
??“回我原本待的地方。”他冷声道。
??恼自个儿的无能,恼自个儿的处境难为,他现下有些佩服无常居然能够像个没事人般地同他谈天说地,若要他也与他一样,他是万万做不到的。
??“往后见不着了吗?”她的心快要迸出胸口了。
??水无痕无语,径自敛眼盯着她瞧,半晌才使劲了全身的力道收紧了双拳,像是柳絮般的自她的身旁飘过,一眨眼便看不见他的踪影。
??李初雪傻愣地转过身睇着微微飘动的帘子,纤指轻抚上唇,泪水无声落下。
??变化如此之快,压根儿让她措手不及……让她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第十章
??“无痕,你杵在这儿做啥?倘若是心情郁闷,要不要妹妹我替你解闷?”
??“还是姐姐我好呢?”
??“你挑一个吧,无痕,瞧你闷得很,咱们姐妹们都安宁不了。”
??无忧阁后院楼阁下头,传来阁里莺莺燕燕的笑声和喳呼声,扰得横躺在横梁上头吹风的水无痕不禁蹙紧了眉头。
??怪了,以往不觉得烦,为何这当头却觉得吵死了?
??“无痕,下来吧,同姐妹们一同吃酒赏花去。”
??下头又开始招呼着。
??他知道她们是好意,但他的心情就是快活不起来,呷了酒只会让他更苦闷,只会让他把初雪那一张赛雪的粉颜想得更清楚;是谁说呷酒可忘愁来着?
??简直是狗屁不通。
??他快闷出心病来了!
??他真的快要死在女人的手中了……
??烦啊,即使偷尝了师父珍藏的几坛御酒,他依旧烦闷得无法可解。
??水无痕坐直身子,提起酒坛大呷了一口,怅惘的魅眸直眺着远方,却见不着城郊外的郡陵王府。
??他不由得轻晃着头,任由一头檀木般的长发散落,用低哑的嗓音启声:“春从何处来?拂水复惊梅。云障青锁闼,风吹承露台。美人隔千里,罗帏闭不开。无由得共语,空对相思杯……”
??微哑的嗓音吐露着思念,微音淡绕在萧飒的梅林间,更显现他难言的哀愁,然而……
??“天啊,无痕在吟曲?”
??“这怎么得了?他到底是怎么着?是让邪魔给附了身不成?得赶紧唤大掌柜来才成哪!”
??即使是让衣大娘硬逼着都不愿学唱曲,不愿当歌生的水无痕果真是不鸣则已、一鸣惊人,吓得底下的莺莺燕燕立即作鸟兽散,无人敢稍作停留,就怕再待下去便等着要出事了。
??“真是太失礼了……”他敛眼瞅着溃散的人潮轻喃道。
??早知道只要他一唱曲便可以换来清静,他早在八百年前就该唱了,最好是吓得她们都不敢再近他的身,可以让他的耳根子静一静,让他一个人独处,让他度过这最难捱的时刻。
??“真不知道无常在搞什么,都什么时候了,居然还没回来……”大呷了一口酒,半躺在横梁上的水无痕不禁喃喃自语着。
??唉,倘若无常在的话,至少他还可以向他讨教讨教,看要怎么让这心情好受些,别让他再受折腾了,要不说不准哪一个夜晚,他会夜闯郡陵王府把她给盗出府。
??但,就算盗得出府又如何?,
??把她带回无忧阁?
??然后呢?
??让她知道他不过是个再低贱不过的乐户罢了,甚至还是个双手沾血的刽子手?
??不,他无法接受!
??倘若她不是个公主,倘若她只是个身份与他一般的寻常百姓,他又怎么会忍心放下她一个人?
??抢她都来不及了,怎么可能会忍心割舍?
??可恶,他都快要闷出病来了,为何他的身旁却没有一个真正懂他的人能同他共语心事?
??他不免想起在王府里有她陪伴时的日子……肩伤早已经好了,但是却烙下了痕迹。
??他是人,他不是水,一旦划过了岂能无痕。他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她的笑容,她缥缈得教他心痛的苦笑……
??“无痕,你这浑小子在上头搞什么玩意儿?”低柔的女音在楼阁下响起。
??“我岂是无痕?我岂会无痕?”水无痕狂然怒喝了一声,微醺的他压根儿搞不清楚唤他的人到底是谁。
??“混帐东西,还不到掌灯时候,你倒是给老娘闹酒疯了!”
??水无痕一愣,敛眼瞅着楼阁下的人,心里一震,随即跃下。“师父……”他眼不敢抬地问候着。
??“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?”衣大娘美眸微愠。
??“我知道错了。”男子汉大丈夫,虽说膝下有黄金,但该跪的时候还是得跪,要不然的话,怕是下次就没膝可跪了。
??是他偷了师父的御酒,被罚是活该。
??“你也知道你错了?”她眯起丽眸。
??“徒儿知道不该偷您的御酒,徒儿跟您认错……”他扁起嘴来,突地发觉自个儿很悲哀。
??他郁闷得都快死了,非但没半个人安慰他,师父还要欺负他……他的心情不好,喝了些酒又如何?
??“御酒?”衣大娘一愣,媚眼圆瞠。“你拿了我的御酒?”
??“嗄?”难不成他是认错桩了?
??“你这个该死的混帐东西!”衣大娘跃上横梁,抱下两、三坛早已见底的御赐酒酿,恨不得一掌把他打死。
??“师父,是御酒重要,还是徒儿重要?”他预备好动作,准备逃命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