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虚妖诡地笑着,令关仁郡不寒而栗;天,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?他明明不是这样子的,为什么他可以毫不在乎的欲置他于死地?
难道是因为爹的缘故,扭曲了他原本良善的个性?
“大师兄,你没事吧?”赫连煖煖感觉到异状,随即跑到天井边往下探去。
“煖煖。”这实在太不公平了,他怎么能够让一无所知的煖煖承担这一切?
“你最好别再多说。”暗虚垂下眼眸,灰绿色的眸子里有着他看得明白的怨恨和冤仇。
“但是你这么做,对煖煖一点都不公平,你知道吗,恕——”
话未说完,数颗石子已狠狠地扎入关仁郡体内,痛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,只能趴在地上,任由血水如涌泉般的喷洒。
“你——”赫连煖煖瞪大水眸,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残忍。
听闻与亲眼目睹的感受,宛如天地之别。他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杀害一个无辜的人!他怎么可以?
“泰,杀了他。”他森冷地睇了她一眼,无情地下令。
泰领命,随即往前一大步,一手撑起盖在天井上头的铁盖,方要跳入洞中却听到一阵怒喝。
“你如果杀了他,我就杀了他!”泰抬头一望,却见着赫连煖煖手握着匕首抵在暗虚的背上。
“王!”
“杀了他!”他敛下灰绿色的眼眸,丝毫不在意他身后的匕首。“如何?难不成你真想要杀了我?”
“我不准你杀了他!”听着他过分悲凉的嗓音,令她困惑不已,而她握着匕首的手更是不断地颤抖着,仿佛快要握不住似的。原本带着匕首是为了防身,没想到竟是在此刻派上用场。
“杀!”他掀了掀唇瓣,冰若寒霜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瞪视着泰。
泰暗自思量,随即提着关仁郡一跃而上,握在手中的大刀眼看着即将落下。
赫连煖煖见状,不禁加重了力道。
泰犹疑了会儿,却见她已将匕首刺入暗虚的背。
“王——”
泰暴喝一声,提着大刀纵身一跃落在赫连煖煖身边,直欲取她性命,却见暗虚踉跄了一步,随即挡在她的面前。
“送她回房,没有我的允许,不准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里。”他反手拔出背上的匕首,闷哼了一声,却仍是执意护她。
“王,我不懂,你为什么……”
“你不需要懂,只消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便成!”他阴鸷地瞪视着泰,等他领命。
饼了半晌,他猛地叹了一口气,随即拉着早已呆若木鸡的赫连煖煖欲离开。
“不,你不能杀他,你……”赫连煖煖猛地回神,心里直挂念着关仁郡的安危,却在见到暗虚背上斑斑的血迹时,噤若寒蝉;她没打算要杀他的,她实在是被逼急了。
她望着自个儿的手,仿佛那锋利的刀身刺入他体内时的诡异触感仍停留在手上一般,几欲令她作恶。
“带回去。”他冷冷地下令。
泰随即提气一跃,刹那间便带她离开。
待他们离去之后,暗虚径自把玩着手中剩余的一颗小石子,心里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让关仁郡痛快一点,还是放他一条生路。
“恕行,你是恕行对吧!”关仁郡艰难地爬起,淌着血的唇角扬着笑。
当年,他曾经见过他一面,错认不了的。
暗虚敛下眼,俊脸上是魔魅邪慝的神情,却令人读不出思绪。
“是爹的赶尽杀绝,让你变成了今儿个这副模样?”他问道,泪水噙在眼眶里。“父债子还,请你杀了我吧!倘若杀了我可以一解你心中的怨,我关仁郡乐于死在你的手中,只求你忘了旧恨。”
“就凭你?”暗虚嗤笑。“你以为你是谁?当初杀我爹娘的是你吗?凭什么由你承担罪孽?黑焰门虽是邪教,倒还分得清孰是孰非,知道冤有头债有主;既然要解我心中的恨,就得由当年那个铸下仇恨的凶手承担这一切,才解得了我心中的恨!”
“你终于承认你是恕行了。”关仁郡苦笑。“当年是黑焰门救了你的是不?尽避如此,你怎么可以为了黑焰门而做尽伤天害理之事?”
“那又如何?我只知道要在江湖里生存下去,便得学会有所得必有所失。我用一颗心换来一身绝学,又有何不可?”他不会懂的,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,哪里会懂得如何在这般世态炎凉的江湖中求生存?
“遂你连带地把煖煖也给忘了?”关仁郡抬眼问道。
暗虚垂下诡邪莫测的眸子,令人读不出他到底在思量着什么,只见他随即转身,走了两步后又回头道:“自我从龙首山逃出生天后,我便已忘了当年的事。而今我是黑焰门门下四王之一的抢王,门主赐给我的名讳是暗虚,我不再与赫连家有所牵连,遂你最好也把一切给忘了,别逼我杀你。”
“你忘得了吗?”关仁郡压根儿不信他的话。“你忘得了赫连家,却斩不了身上所流的赫连家的血;你忘得了煖煖,却断不了煖煖对你的情爱。如此一来,你还要忘吗?你还忘得了吗?”
暗虚挑了挑眉,邪笑道:“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,倘若你不赶紧运功止血,只怕到时候你不是被这谷底的狼群给吞了,便是失血而亡。你自求多福吧,逃不逃得了全是你自个儿的命。”
煖煖的情爱到底是对谁呢?是恕行还是暗虚?太晚了,他已经不愿再去想那些问题。
***
“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?”
坐在马背上,赫连煖煖想尽办法让自己别贴在暗虚的胸膛上,然而山路颠簸,总是让她无法控制地往后倒在他的怀里。
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?
想向他打探大师兄的情况,他却只字不提,径自牵着马儿,毫不理睬她的抗拒,硬是要带她下天山。他想要带她去哪里?
“带你去哪儿?”他低喃,像是在反问她,又像是在自问。“到底该把你放在哪儿才好呢?”
是要杀了她,或是放了她?倘若不杀她,又该将她安置在哪里?
如果他够狠心的话,只消出了天险阙,他便可以不打理她,管这天山是否有豺狼或是盗贼。
“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”赫连煖煖猛地回头,潋滟的水眸不解地睇向他。
“难不成你是打算送我下山?”
不,这怎么可以?她还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处置大师兄,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?倘若现下离开了,她哪有那个脸回苏州?要是没办法将大师兄带回一刀门,要她怎么面对掌门师伯?
况且,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吗?竟然急于将她送走!
他先是淡漠邪鸷,接着又是浓情蜜意,不消一会儿却又魔魅霸戾得吓人,转而悲恻哀惋得令人揪心……他反复无常得令她手足无措,他到底是想如何对她?
“我今儿个心情大好,不想杀你,只想将你撵出天险阙,你可不要不识好歹。”他勾唇笑着,灰绿色的眸子看向远方,望山望溪望林野,就是不望她的脸。
“我不走!”
不走,即使他要赶她走,她也不走!
“你放心吧,关仁郡已不在天险阙里,你不需要再担心他的处境,安心地下山去吧,我们不要再见面了。”他说着,低沉的音调里却已不再有笑意,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愁绪。
“我……”
他要她走?泪雾弥漫的水眸直睇着眼前的马首,却不愿回头探一眼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神情说出那般悲切的话。明白他并不需要她,竟令她感到心痛如绞,仿如当年自个儿误解了恕行少爷抛弃她时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