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朕要你十天之内,在朕的龙袍上绣上千只团龙,以衬托赫朕的尊贵非凡。”
朱熹宣一听不禁怒目瞪视天子;他实是不想在文武百官前泄了皇宫家丑,而他居然得寸进尺,出了这不可能完成的题目,这……又和莫须有的罪名有何不同?
玉玲珑一双眼眸眨呀眨的,小手轻扯着朱熹宣,旋即冲着他漾开一抹粲亮的微笑。
“谢皇上。”玉玲珑笑得开怀地谢礼。
“玲珑,这怎么可能……”朱熹宣心疼地望着她。
“玉玲珑,若是十天之内朕看不到你绣的龙袍,朕不只要你的小命,更要陔王陪葬。”
尽避看着玉玲珑胜券在握的表情令他觉得不快,但他依旧不相信玉玲珑做得到。
扁是绣一只团龙,就得费去数个时辰,而千只团龙,区区十天的工夫,怎么完成得了?
“谢主隆恩。”玉玲珑自信地伏身谢礼。
***
“玲珑,你为何要答应?”
朱熹宣一出宫门,坐在马车上,便拉着玉玲珑直问。
“王爷不相信玲珑的本事?”她旋过眸子,甜甜地说道。
“不是不相信,而是……”朱熹宣欲言又止。“本王认为要洗刷冤情,还有其他的办法。”
“像陬王那般造反吗?”她淡淡地说道。
“你!”朱熹宣惊诧地望着她;她怎会知道他的想法?
“玲珑不想王爷也落得陬王一般的命运,只要还有机会,玲珑会愿意尝试,玲珑……没有向命运低头的习惯。”
而她,也是因此而怨了玉环彬那么久;只要五个姐妹在一起,用不着锦衣玉食,用不着堕入烟花也可以过的很好;她并不怕吃苦,她怕的是大家都把她当成累赘,当成不事生产的废物。
她不要他像大姐一般,为了她不断地委屈自己,她不要啊!
“可是,皇上根本就是欲置本王于死地,你又何苦趟这淌浑水?”朱熹宣心疼地搂紧她。
“王爷可以心疼玲珑,玲珑难道就不能为王爷做一些事吗?”
爱人的心都一样,他怎能以他自个儿的想法,去想她的感受?
“本王是不愿意……”朱熹宣气恼地说不出话来。
他不是不了解皇上的性子,正是因为太过了解才不愿意让她置身险境;就算十天后玲珑当真送上千只团龙的龙袍,又如何?
那岂不是令皇上更下不了台,遂而痛下杀手?
他自以为是天,任谁也阻止不了……除非……杀了他,就如熹康所说的那般,还有何法可施?
“王爷,不准玲珑与你共患难?”她误解地气恼着。
“不……本王……”
朱熹宣明知她误解他的意思,却又不打算出言说明;误解了也好,他日以后她才不会怨着他。
这样……也好……
朱熹宣径自敛下深情幽邃的眼眸,不再理睬玉玲珑。
第十章
出了京城,由陆路改走水路,搭乘舢舨回南京也已经过了三天。
这几日,玉玲珑将自己锁在青柳阁里,不断地绣着团龙,夜以继日地绣着,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朱熹宣。
她还记得那一天,他是恁地无情淡漠地别开脸,他的一举一动已经令她知道,他——不愿同她患难与共。
可是,她仍不断地绣着团龙,尽避心已然揪得痛楚难忍,她依旧不放弃。
她不但是要救自个儿的命,要救他的命,更要洗刷玉家的冤罪,证明自己的想法没有错——这支撑她数年的念头。
她没有错……
***
夜深入静,万物阒沉,朱熹宣心烦地踱出自个儿的宅院。
明儿个,就得再次上京,而玲珑……仍在青柳阁绣着团龙吗?
她为何如此固执,为何不愿听他的劝?
这几日下来,他用尽办法,只为了令她停下手边的工作,她却执拗不听。
然而,尽避她真绣好了千只团龙,又能如何?
她不会懂得污秽的政权,更不会懂得君无戏言这句话,只是用来巩固天子的面子。
朱熹宣踏着碎石子路,沿着一路柳絮往松涛阁外的客房走去;每当他心烦时,走到这间厢房总会令他觉得心底好受一点。
那是玉环彬曾经住饼的客房,现下已成了不留客的厢房,是他独自留恋的地方;然而,今夜往这里走,并不是为了睹物思环彬,而是想要静一静,纯粹只是想着该如何面对未来。
可……愈走近厢房,便更清楚地听及一声声的琴声,幽冥地自厢房里传出。
朱熹宣虽然纳闷,却仍一步步走近厢房,打开大门直接往二楼厢阁走去;愈是走近,琴声愈显悠扬,愈是靠近,琴声益发高昂。
声声激烈、声声切、声声悲叹、声声怨,如饮泪泣血、扯心撕肺,声声凄恻地敲入他的心中。
他走过屏风,见到一袭白衣的玉玲珑依在窗口,正停下抚琴的动作,略斜过身子,一双盈泪湿润的眸子,在月光照映之下美得不可方物,俨如仙界神埃??袷悄且惶斓摹??br />
“环彬!”
突如其来的冲击,令朱熹宣来不及收口,深情地喊出玉环彬的名字。
玉玲珑身形一怔,琴弦立断,狠狠地扫过她的纤纤玉指,在她的手腕上划下见骨的伤痕,俨如在她的心上掠下深深的一道伤口,悲楚的鲜血代替泪水,不断地往下滴……
他方才……叫她什么?
难道,自始至终,全是她的奢想,全是她的幻象?
他根本不爱她,遂他不愿意她同他患难与共?
玉玲珑呆愣地望着手腕上的伤口,要流多久……才能流尽全身的血液;要流多久,才能让她不再奢望他的爱恋?
朱熹宣一个箭步冲过去,一把将她抱起,让她躺在后头的床榻上。
“让我瞧瞧。”朱熹宣拉高她的细腕,洒上金创药,随即以干净的白布紧紧地将伤口包扎好。
他小心翼翼地捧住依旧淌着血的手腕,心疼地看着她的伤口。
玉玲珑不顾他柔情的关注,水眸漾出朦雾,迸出哀绝凄怆的眸光,椎心裂腑地回眸望着他。
“玉玲珑不值得你如此的疼惜!”
泪水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滑下淌在衣襟上,晕染成一片凄迷。
“请你看清楚,我是玉玲珑,不是玉环彬,你用不着对玉玲珑付出对玉环彬的疼惜,我玉玲珑承受不起,无福消受!”
玉玲珑站起身,将要飞奔离开时,却已遭朱熹宣一把拽到面前。
“你在说什么?”朱熹宣将她紧拥在怀里,一双眼眸狂肆霸道地瞅着她。“我方才确实是将你误以为成玉环彬,但这并不代表这段日子以来,我都是将你当成玉环彬对待!”
是的,她没有玉环彬的沉着冷静,也没有玉环彬的绝美月兑俗,更没有玉环彬的咳如吐玉、吐气如兰,而他对她却多了一分令他不能解释的情愫,有着一分不由自主的怜惜。
怜她的倔、怜她的冷、怜她的傲,更是怜惜她的矜持……曾几何时,她已经进入他的生命里,彻彻底底地掩盖过玉环彬所烙下的痕迹。
他不允许她如此唾弃他的爱恋,不允许她如此谩骂他的心思!
朱熹宣大手压住她的后脑勺,深情地吻住她杏红色的唇瓣,让湿热的舌探入她的口中,翻搅她的甜蜜,当然,也尝到了她口中的苦楚和咸涩。
“我要的是你,无关玉环彬!”
朱熹宣痛苦地结束这个吻,沿着她的颈项吻下她的胸,隔着薄裳,磨蹭着她的酥胸。
“那你又为何喊着她的名字!?”玉玲珑放声吼道。
是她贪心、是她自私,遂她不愿意他口中喊着别人的名字,她很小气的,她无以接受!
“是我错看了……”纯粹只是他情不自禁的错误,根本毫无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