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馨蕙低着头啜泣。“我想跟他道歉,我对不起他,真的很对不起……我很后悔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杜绯燕瞪着她,想狠狠咒骂,但——这个曾清秀美丽的女孩,曾让高中时的谨明深深爱恋的女孩,现在衣着粗俗,廉价的黑色衣裤,齐耳的短发粗糙缺乏光泽,脸色惨白,皮肤干燥,身材瘦得像竹竿,皮肤皱在骨头上,她沦落成这副悲惨干枯的模样,可想见这些年她内心的煎熬……
杜绯燕忽然开不了口继续恶言相向,当年才十七岁的孩子,有什么智慧?她也是被人利用,她也是受到感情重创,她也是愚蠢下犯的错,只是她不知道后果这样严重,严重到她根本承受不起。
“你起来吧,以后好好生活,反正一切已经不可能重来,你就算跪到天亮,我们谨明受的伤害,还有他死去的爸爸也不可能活过来。你不用来这儿跟谨明道歉,我说句难听的,道歉又怎样,道歉只是为了让你良心好过点吧?但你没想过你的出现,只会勾起谨明痛苦的回忆。这点,你是不是太自私了?回去吧,我不希望他看到你。”
陈馨蕙站起来,哭着走出去,却撞见门外的杜谨明。
他锐利的视线,充满仇恨的盯在她脸上。
陈馨蕙瑟缩,眼泪更汹涌。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她痛哭流涕。“对不起你爸的事,对不起……”她跪倒在地,伏在地上痛哭。“我不知道会这样,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可恶,我真的不知道啊……对不起、对不起……”
泵姑跟林甄恩追出来,看到杜谨明冷冷地瞪着陈馨蕙。他一句不吭,转身走回办公室。
杜谨明坐在办公桌后,失神地望着玻璃帷幕。
天空阴灰色,看着更教人郁闷,他无须闭上眼,丑陋的记忆就能如实横亘眼前,在脑海重复播放,他逃不掉——
那天晚上,他被人绑在汽车后座,眼睛被蒙住,手脚被捆住,他那样被禁锢了三天。第三天,车子驶向某处,他听着他们的对话,冷汗直淌,心脏几乎停止,他反胃想吐,双脚麻木冰冷。
“既然赎金到手了,现在就把他扔海里。”有人说。
另一人说:“都安排好了,等一下丢包后,会有人接我们出去。”
有个女孩在哭,杜谨明认得,那是女友陈馨蕙。三天前是她约他见面,然后让他被人拳打脚踢绑架起来,向父亲勒索。
她哭嚷着,因为恐惧,声音颤抖。“阿琛!你跟我保证不会对他怎样的,我们拿到那么多钱了,不可以杀他,不可以丢海里,拜托你,阿琛,你不可以这样,你不要害我!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了——”
“你闭嘴!X!你懂什么?放他走警察会放过我们吗?”
“刚刚新闻也报了?你没听见吗?他爸因为这样都脑溢血死了,现在我们还要变成杀人犯吗?放开他,放他走啦!”
杜谨明被拉扯,感觉到女友焦急的双手试图拆开绑住他双手的绳索,但随即她被重重甩了耳光。
“干!你是怎样?哦,搞了半天你这个贱X是真喜欢他嗄?再乱,连你一起扔去喂鱼!”
杜谨明惊恐得发抖,想到爸爸,眼泪汩汩流淌。
他被拽出汽车,被架住拖到海边,推入冰冷海水里,鼻子涌进腥臭的海水,耳朵爆痛。
他不能死。
他不能死。
他奋力挣扎,竭力要挣月兑绳索,胸口痛得快炸开……
有人敲门。
杜谨明回过神。“请进。”
泵姑开门进来,抱着个纸箱,放在他桌上。
“你还好吧?”
“唔。”他若无其事地摊开文件。“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吗?”
“唉,这时候你就不用烦我的事了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
“最好没事。不管怎么样,都过去了,我们不要再为那种人惩罚自己,不值得啊……这个——”姑姑敲了敲箱子。“本来我想直接扔掉,但是想想,我没权代替你决定。这是陈馨蕙带来的,说要还给你,你自己看着办,嗯。”杜绯燕隔着桌子,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才离开。
杜谨明掀开纸箱,看见熟悉的物品——当年最流行的盘型CD播放碟、呼叫器、名牌女用手表、项链、戒指……
他拿起蓝色的CD碟,这是爸爸出国时带回来送他的。呼叫器也是他要爸爸办的,说是想多个备用的,其实是拿给女友使用。还有那些首饰配件,全是他用爸爸给的零用钱买的。
哼。他冷笑。当年为了讨好喜欢的女人,还真是费尽心思啊!把箱子盖上,他将它推向桌边,更远些,推得更远——
砰!
箱子摔落地上。
他深吸口气,别过脸去。痛苦揪着他的是什么?难堪的回忆……不,不是回忆,是现在式——紧勒住他的现在式。
※※※
三天过去,汪树樱忙完开店琐事,又拿出手机检查。没有,一通电话也没有。三天了,那家伙还是没打电话给她,也没来店里喝他最爱的薄荷巧克力。是怎样?!不是说了会给他送三餐吗?也会帮他外送巧克力吗?!明明是机车霸道为所欲为的人,干么忽然矜持起来啊?!
汪树樱不安的抓抓头发,苦恼的左手拇指摩着下唇,深思着。
难道他发生什么事?
可恶,又没电话可以跟他确认。
正焦虑着,门口,韩成旭来了,他正要踏入店里,忽然有人唰地拽住他就往外拉,一路拖到旁边的防火巷里。
“这是干么?”韩成旭笑望着管娇娇。她今天穿得真性感,黑色深V领的紧身毛衣,搭着红黑双色的紧身长裙,曲线毕露,娇媚动人,香奈儿香水弥漫着,他多么熟悉的气味啊!
避娇娇瞪着他,一副想揍他一顿的样子。
“你还来?!你够了没有?到底想怎样?我说过,我是不会回心转意的。”
韩成旭抚平被拽绉的衬衫袖子。“真是,对未婚夫这么粗鲁,不好吧?女人家这么不懂得温柔,我怎么放心娶你进门呢?”
“呴。”管娇娇瞪了瞪天空,很受不了。“我要吐了。”再瞪着他。“什么未婚夫?看清楚,我手上的戒指早摘掉了,都退还给你了,没收到吗?拜托不要再纠缠我,早解除婚约了,还不死心吗?我警告你,不要一直对汪树樱放电,少故意利用她刺激我,这样很缺德。她很单纯,什么都不知道——”
“你吃醋吗?”
“屁。”
“都快一年了,气还没消?”
“先生,在结婚前夕,发现未婚夫原来跟别的女人有孩子,还跟孩子的妈去旅行,呴,我不是生气,我是绝望。气会消,绝望就没办法了,懂吗?”
“是啊,我也绝望了。反正我求也求过,手机传道歉简讯都打坏两支了。管娇娇,我仁至义尽了。”
“是喔,我快哭了。”
“本来我以为你跑到我的医院附近工作,是对我还有依恋。”
“误会真大。”
“是啊,算我自我感觉良好,现在我不会再等你回头了,我发现汪老板比你更可爱。”
“是,又蠢又笨所以可爱吧?所以感觉好骗上手吧?韩成旭,你不要造孽了。汪树樱没谈过恋爱,你不要来乱,你玩弄她的话,我一定跟你拚了。”
“我认真的,她对我儿子很亲切,也不介意我是单身爸爸。她善良体贴,不是那种一发现我有儿子就逃之夭夭的现实女人。”
避娇娇气炸了,勒住韩成旭的领带。“我逃之夭夭?对,我是收拾行李连滚带爬逃得远远,因为你隐瞒有小孩的事,天晓得你还隐瞒多少事?!”
“你又没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