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与恨,也许如双面刀吧!张摩尔感觉痛彻心肺,爱她有多强,此刻恨就多巨大。那不甘心的感觉,日夜折磨张摩尔。感情挫败,让他憎起曦西,他故意气她,现在,看她气得面孔涨红,竟自虐地感到一丝快感。同时,他心酸地暗暗嘲笑自己,到最后,让她注意他的办法,竟然要靠惹她生气。可怜啊,张摩尔。
曦西心灰意冷。“原来如此,原来我被利用。为了出名,你还真是卑鄙。”利用完,就换另一种嘴脸,她不寒而栗。
“你这样说不厚道,你应该要谢我。”他说得更绝了。
“我还要谢你什么?”
“谢我让展览这么成功,让你的实力有被肯定的一天,毕竟,你靠美貌办展览也够久了——”
铿一声,人们惊呼,瞅向他们。张摩尔骇住了,他看腥红的血,从曦西指尖淌落。
曦西本想将咖啡泼向他,硬是忍住,可是太气愤,使她重放下时,杯子敲破,破裂同时,她感觉到热烫和指尖锐利的痛,碎片划伤拇指了。
张摩尔霍地站起,拽住她的手检视,却被她甩开。她面色冰冷地瞪着他,他则是忘了愤怒,而是惶恐无助地看着曦西,他被曦西的受伤吓到了。
“对不起……让我看看。”他抽了面纸,想替她止血。
“不用你来!”她闪躲,拿纸巾按住伤口。“等展览结束,希望再也不用看到你,你太令人讨厌了。”说完,离开了。
张摩尔怔怔地看着她离去,低下头,看着右掌,那里沾着曦西的血。他心头酸苦,坐下来,失神地看服务生过来清理,默默承受投注来的好奇眼光。他恨自己害她受伤,碎片划伤她的手,同时,也在他心房割出裂痕,为什么,他好痛,好痛苦啊!
这刹,张摩尔明白了,忽从这阵子的浑沌迷茫中清醒……
有人说:“当你看过某种东西之后,才可能作关于它的梦。”
年少时,眼睛看过美丽的曦西,记住了,于是作了很久关于她的梦。梦想和她恋爱拥抱,期待她爱他,她会属于自己……
当这些期待,在努力后竟然落空,当他发现她去爱另一个人,这期待,变成许多的挫败。挫败让他失去智慧,失去理性。他恨她,恨她喜欢混蛋,可是万一她喜欢的不是白御飞呢?不是混蛋,他就可以接受?就甘心了?不,他还是会生气。
愚蠢哪!原来不断地提醒她白御飞有多坏,以为为她好,想保护心爱的女人,但其实是出于自私,他没有以同理心去照顾她的梦想。也许她迷恋白御飞,就像他迷恋她。试想如有人,诋毁卓曦西,他也想拼命,也会觉得那个人该死,他也不会相信自己迷恋的曦西有坏的一面。
张摩尔这才明了,这阵子在曦西眼中,他的嘴脸有多讨厌。
他蒙住脸,脸埋入掌心,眼眶发热。好惭愧啊,他的爱是这么自私,只想要满足到自己。所谓的为她好,其实是恶意地,要她对白御飞的美梦快破灭,难怪她要心痛,难她怪会讨厌他。
张摩尔从束缚中解放,忽然,他的爱从狭隘的满足,进化到海阔天空的境界。他愿意看开了,就让爱她只因为爱,不管她迷谁,只管自己爱的是谁。不管她前往的方向是何处,如果不能跟随,就默默祝福她永不伤心,她的美梦不会碎。
这分钟,放下得到曦西的念头,不再渴望她的回应。他不要求了,也不期待了,这样子,也就不再会感觉到挫败。很爱她,仍然爱着,但明白到,爱她的那份感觉,那热烈的感动,本身,已是最大回馈。不再尝试去强缚她,也不再束缚了自己,从此,这份爱,大自由……
都怪白御飞的展区人太少,所以当那对母女一进来,立刻被白御飞发现了。
当面色蜡黄,身材臃肿的妇人,神色紧张地拉着四岁大女儿,匆匆绕过展区时,白御飞走向她们,经过时抛下一句:“你过来。”
他们到美术馆旁,偏僻的草坪处说话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白御飞厉声问。
熬人低头隐忍,女孩看看白御飞,再看看妈妈。她上前,拉拉白御飞裤子喊:“爸爸。”
白御飞厌恶道:“在外面不要叫我!”他避开女儿的手。
“哇——爸爸讨厌。”女孩大哭。
熬人赶紧蹲下抱住女儿安慰:“嘉嘉不哭,嘉嘉乖喔……”她抬头瞪白御飞。
“干什么凶她?”
“为什么带她到我工作的地方?陈淑美,你故意让我难看?”
“你放心,我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,我才不希罕一个连女儿都不敢认的男人,我对你早就死心了。你凶我没关系,我习惯了,但是拜托你可不可以对女儿脸色好一点!”
白御飞缓了脸色,但是口气很不耐烦。“如果不是你违反约定,带她到我工作的地方,我也不会——”
“我让她看看爸爸的作品,有错吗?难道连她爸爸做什么都不能让她知道?你会不会太无情了?”
无情?他嗤笑,看都懒得看她,不屑道:“是我要你生她吗?无情?你生个小孩,每个月就能跟我拿三万块安家费,这么轻松,算起来是赚到了。”
陈淑美看着他,寒着脸,冷冷笑。“你有没有良心?已经有三个多月了,这阵子你有给钱吗?”
白御飞脸上闪过一抹尴尬,他恼羞成怒地说:“所以你就故意带她来,让我难堪好威胁我?呵,这招厉害——”
陈淑美恨恨道:“白御飞,不要拿你的水准,来衡量别人的行为,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多心眼!”拖女儿就走,不顾女儿哭喊爸爸。
白御飞厌烦地别过脸去,不想理会,如今,每看见那个衣着邋遢身材臃肿的女人,他就反胃作呕。当初瞎了眼,才会和她交往,她却故意怀孕,硬要生下孩子来绑住他。昔日爱情,褪色后,变成他白御飞的背后灵,令他困扰不已,悔不当初。
“我不要回家,我都还没看,我不要——”嘉嘉挣扎踢踹,不肯跟妈妈走。
母女俩在美术馆前拉拉扯扯,嘉嘉的尖叫声,引人侧目。
“怎么啦?为什么哭呢?”曦西正要进展馆,就看见她们,过来关心。
是策展人?陈淑美注意到她戴的工作证。“很吵喔,对不起,我们要走了。”
“我不要!”嘉嘉跺足尖叫,陈淑美尴尬,半拖半拉女儿走。
“乖,听妈妈的话,乖喔。”曦西从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小孩,她手忙脚乱,帮着安抚。
“啊!”嘉嘉坐下,两脚乱踢,其野兽状,成为展馆最受注目的“行动艺术家”。
陈淑美气急地吼:“闭嘴,闭嘴!”
嘉嘉尖叫“啊——”
陈淑美扬手。“你要妈妈打你吗?”
嘉嘉大哭。“哇——”
曦西柔声哄着:“不哭不哭喔……”
“妈——”嘉嘉还在闹。
这两大一小乱成一团。
忽然,全安静了,都愣住。一只拇指大的小狈公仔,朝嘉嘉汪汪叫,还摇着尾巴。
嘉嘉蹲下,瞅着玩具,抬头,望向放玩具的男人。他好高好高,冷酷的表情有点吓人。嘉嘉鼓起勇气问:“叔叔?可以模它吗?”她不哭不闹,装乖中。
曦西看张摩尔拾起玩具,丢给女孩就走。
“好可爱,汪汪汪。”嘉嘉破涕为笑。
陈淑美望着那走远的高个子说;“真好心啊……他戴着工作证……他是……”
“是……我们其中一位艺术家。”曦西被张摩尔的行为弄糊涂了,好心?他会好心?刚刚在咖啡馆她才骂他卑鄙,这会又被他的举措惊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