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不起……让你担心了整个晚上。”在那么温柔的眼眸注视下,她好惭愧。
周德生爱怜地拨拨她脸庞的发,这些温柔举措都教小君反胃。就在几小时前,另一只火热的手掌,也是这么温柔地抚过发梢、抚过脸庞,抚过她皮肤每一吋地方,当时她兴奋地起了疙瘩,身体像着火,迎着那个人。而周德生亲昵的碰触,竟引起天差地别的感受,他的目光、他的抚触让小君一吋吋寒冷得像要结冰。
避开他的目光,她捧起苹果泥就往外走。“好晚了,你累不累?要不要回去了?”
周德生眼色一暗,凝视着女友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就在一天之间,深爱的女友,举措像个陌生人。
他看小君走进客厅,坐在沙发上,和母亲若无其事地看电视吃水果。她失约,搞消失,拿几个混帐借口搪塞他,他火大,却畏惧追问详情,就怕惹她生气。
这段感情一直以来他就处弱势,应该生气时不生气,应该坚持时不坚持,应该主导时也不主导,一切以女友为重,迁就让步,隐瞒自己真正的性格,直到终于让佳人感动愿意嫁他。可是她偶尔还是会出现这种冷淡的表情,周德生气极了,不只是气她的态度,更气自己的懦弱,可是一走出厨房,他又一脸笑意,坐女友身旁,陪她看电视,跟她妈话家常,把愤怒消化得无影无踪。
他感觉这样的自己很分裂,却又没办法,只要能待在心爱的女人身旁,他什么也愿意,包括失去他自己。
一小时后,周德生回去了。他一走,小君即瘫在沙发上,倦极。
“到底碰到谁,让妳连未婚夫都忘了?”太反常,江天云感到事有蹊跷。
“杨美美。”她又撒了一个谎,好累。
“是她啊……她现在做什么?还在当助理化妆师?”
“嗯……”小君随口胡应着,往后躺上沙发。右手搁在眼皮上,挡住灯光,今晚的灯特别耀眼,像将她照穿,无所遁形。
“拜托,现在不比当年了,妳跟杨美美见面不用再瞒着妈了,现在我对妳很放心,妳长大了成熟了,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以前妈会那么管妳,是因为妳年纪还太小,怕妳不懂事……”江天云握住女儿的右手,宠爱地拍抚道:“现在妳这么争气,没让妈妈失望,而且又有交了这么棒的男朋友,妈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,妳爱和谁做朋友妈都不会管妳了,妳有这个自由。”
是吗?那是因为妳不知道我做了什么。自由?不管我?真的?
小君试探地问:“妈,我可不可以……不结婚?”
江天云怔一秒,笑了,戳了一下女儿额头。“妳这个叫婚前症候群,每个女人结婚前夕都会有这毛病,会害怕、会犹豫……”
小君苦笑,不是这样。她是太确定,太确定要的人不是周德生。
“放心,妈跟妳保证,周德生会是个好丈夫,妈的眼光不会错,妳不用担心,他被妳吃得死死的,跟他结婚没问题。”
她不要周德生被她吃得死死的,她渴望被另一个人迷得死死的。
她已经闭上眼,手挡住灯光,可眼睛还是酸,还是觉得那光影很凶猛,觉得自己很赤果果。
“妈,妳记得黎祖驯吗?”
“那当然,那个无赖,当初妳不知道中了什么邪,迷他迷得要死,妳看,现在知道妈是正确的吧?还好妳没放弃钢琴,不然亏大了,现在还会碰上周德生这么好的人吗?那时如果就这么跟那个坏蛋混下去,这辈子就完了。”
现在要跟周德生结婚,小君才真觉得,她这辈子完蛋了。
既然女儿提起了,江天云索性骂起黎祖驯,每句贬损,都让小君心如刀割。
“那种烂男人,早晚会遭到报应,拿女朋友家里的钱,真下流,差一点,妳就被他毁了--”
“他不是妳想的那种人。”
“干么还帮他说话?”
“他是我遇过最正直最善良的人。”他关心孤儿,他为她克制。他为她设想,宁愿不择手段地逼她回到正确的道路,让她去完成她的学业。
“他正直?他善良?”江天云嗤地笑出来。“那么拿那些钱又是怎样?”
小君睁眼,瞪着母亲。“妈,我爱他。”
“妳疯啦?嗄?”
小君坐起,捍卫起黎祖驯的名誉。“我今天才知道,我们全误会他,那些钱,他全捐给育幼院盖房子了。”
江天云冷笑。“是噢?是啊,他真是个好人,妳听谁说的?妳糊涂了?!是两百万不是两千块,他舍得捐出去我头给妳!”江天云目光一凛,忽然明白了。
“我知道了,妳今天碰到的不是杨美美,是黎祖驯。那小子又来骗妳了?知道妳回台湾,又想来要钱了是不是?怎么,两百万花完了?竟然编得出这种谎话,捐给育幼院,厉害啊……”
“不要这样说他!妈--”小君气急败坏。“事情不是那样子,全是因为杨美美,妳听我说……”小君将事情原委全告诉母亲,当初杨美美因为赌气藏了黎祖驯的信,而黎祖驯这些年又是怎样痴痴地等待她回国相聚。
“妈,我发现,我还是很爱他……我最爱的还是他……怎么办?”小君拉着母亲的手,很无助。“我不能嫁周德生。”
江天云先是震惊,旋即镇定思绪,握住女儿双肩。“妳听我说,妳冷静,看着我,听我说,黎祖驯没把钱捐出去,他骗人的。还有,他为了钱离开妳,是真的。妳这样想、妳就这样想……不准三心二意。”
“我知道那间育幼院,打去问就知道了,捐款簿会有我们的纪录!”
“小君!”江天云捧住女儿的脸。“妳想逼死周德生吗?妳觉得现在悔婚他受得了吗?他爸妈受得了吗?”
小君愣住,无话可说。
江天云面色凝重。“好,黎祖驯是好人,我们都误会他。改天,妈去谢谢他,妈帮妳去谢他,妈去跟他道歉,好不好?但妳不准再见他了,妳现在是周德生的未婚妻,不要害了自己也毁了别人,妳要谨慎啊!”
“我没办法……”
“什么没办法?没遇见他之前妳不是也高高兴兴筹备婚礼?”
“我做了对不起德生的事,我背叛他,我刚刚一直跟黎祖驯在一起。”
江天云震惊。“什么意思?”
小君回避母亲的视线。
瞧见她的表情,江天云明白了,她身子一软,摀额,头痛。
“妳怎么会这样……怎么这么糊涂?一见到他就……到底上辈子我们欠了黎祖驯什么?”
“妈……”
江天云难过地掉下眼泪,好累,她真的好累。“十九岁这样,二十四岁了,怎么也这样?妈真的…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……”一碰上这男人,她的女儿就把傻,每次都这样。
看妈妈这么难受,小君也跟着泣不成声。她保证:“妈,妳不用担心,我知道,我知道我不能伤害周德生,我会结婚,我会。”
“妳为什么要这样做?!为什么!”黎祖驯在PUB喝醉后,找到杨美美住处兴师问罪。
“你冷静点!”张天宝挡在美美跟好友问。
在发现小君已知道真相后,美美打电话跟张天宝哭诉,他赶来,整晚陪着美美。现在,面对半夜上门,怒火冲天的黎祖驯,张天宝挺身护着美美。
祖驯朝天宝吼:“你让开!”他瞪着杨美美,咬牙怒斥:“我叫你让开!”
“别这样,她够难过了。”张天宝挡着黎祖驯,哀求地说:“你吓到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