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办法,你真聪明真能干真贴心啊!呵呵呵呵呵呵……”纪太太爱宠地掐了掐淑美肥嘟嘟的脸颊。
两人情同母女似的,热烈地讨论着水饺要怎么煎才好吃,纪飞扬只得儍笑着敷衍几句溜回房。一进房,打开灯,脸色一变,表情似被雷击中。
恐怖、太恐怖了!章淑美贤慧到连他的房间也不放过。
晾在后阳台的衣服全收进来,折得整整齐齐,分门别类放床上,烦死啦!纪飞扬气唬唬地冲进厕所,瞬间被第二道雷击中,放脏衣服的竹篓空荡荡,他扶着墙,很想哭。这个章淑美贤慧到连他的脏衣服都洗了,还包括他的贴身衣物,×!这像话吗?马的,贤慧到令他毛骨悚然。
是夜,送走母亲跟淑美,纪飞扬呆在一尘不染的房子,突然间,内心涌起熊熊怒火。
他受够了!他冲进房间,将章淑美折好的衣服一件件甩开、弄乱重新折,光想到章淑美坐在床上折他的贴身衣服,他就有种恶心的感觉。他又冲到后阳台将淑美洗干净的衣裤全扯下来,扔进洗衣机重洗。Shit!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,这是他的衣服、这是他的地方!
纪飞扬边洗边飙粗话,然后又把淑美包的水饺全拿去分送给邻居,敦亲睦邻,自己一口也不屑吃。然后他又很变态地将收拾好的客厅房间全搞得天翻地覆,他踢散叠好的杂志,他乱扔收好的书报,排成一列的马克杯他硬要乱乱摆,将屋子回复出门前那乱中有序的模样。
终于满意了,他瘫在地板上,满身汗,气喘吁吁,开啤酒畅饮,点烟抽,心情才平静了点。他是这家里的大王,不需要另一个作主的女王,尤其是他不爱的女人。
恨哪,为什么老母不知道他要的不是贤慧的女人,没感觉的话卯起来对他贤慧,只会令他觉得很恐怖。他不知道要跟章淑美说什么,不知要如何应付章淑美那种女人,章淑美贤慧的微笑、温柔婉约的态度、百依百顺的脾气、一切的一切……只会令他烦躁,但他不敢跟章淑美说重话,怕伤了她的心。假如克制不住苞她发脾气,事后他又觉得自己很坏、好内疚,所以总是压抑愤怒的情绪,虚伪地礼貌敷衍,而他最痛恶的就是这种不得不虚伪的敷衍。
还是戚小鱼可爱,她会跟他吵架、跟他抬杠,她有趣多了,尽避常常跟他闹意见,但那种唇枪舌剑一来一往的争执,他感觉很爽、很痛快。
爱情没道理,表面上看来章淑美完美得无可挑剔,可是,纪飞扬要的不是好人,他渴望的是让他有感觉的女人。妈妈喜欢没用,他爱的才算数。
星期六正午时,阳光将青田街晒亮,街的两边错落着旧时代的日式老屋,唱片公司制片小沈,约导演纪飞扬及艺术指导戚小鱼一起勘景。纪飞扬来得早,他倚在屋前老树等着。
街上有一对兄弟练骑脚踏车,旁边屋墙窝着一只老猫。忽然纪飞扬嘴角上扬,像看见什么有趣的事。
那边,远远地,一名女子走来,他立刻认出是戚小鱼。哦,他内心喑暗赞赏,她永远那么与众不同,衣不惊人死不休。
瞧,她今天绑彩色头巾,戴大墨镜,米色口罩,白色丝衬衫,粉红色芭蕾短裙,露出修长美腿,一双短白袜,粉红高跟鞋。很前卫俏丽的打扮,够大胆!要不是很有个性很敢的人根本不敢穿这样上街,一般人也穿不出那种时尚感。但戚小鱼可以,她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。
大概因为她穿的和一般人很不一样,又或者那醒目的芭蕾裙像猫儿毛茸茸的身体,本来趴在路旁的肥狗赫然醒来,忽地汪汪汪跳向戚小鱼。
“妈呀~~”戚小鱼惨叫,跑给狗追。
纪飞扬人笑,看戚小鱼被狗吓得缩到路边边,肥狗堵住去路。一狗一女对峙着。小鱼恐惧地缩在墙前,像壁虎那样背贴着墙,动也不动,滑稽地发出嘘声赶狗。
纪飞扬笑到不行,听戚小鱼跟狗吵架。
小鱼:“走开~~”
狈:“汪!”
“那边……那边有猫……”小鱼指着屋檐上的老猫,想转移肥狗的注意力。
狈:“汪汪~~”它发出低鸣,忽地一跃而上,咬住小鱼的芭蕾裙摆,开始甩扯,狺狺低吼。
“不可以不乖喔、不行咬不行~~”小鱼恐吓它,双腿发软,身体抖颤。“走开走开啦~~”
“汪汪汪汪汪……”狗叫得更凶,紧咬裙子不放,上身巴在小鱼腿上。
小鱼吓坏,想它人话听不懂,慌乱中只好学狗吠。“汪汪汪汪汪汪走!”
“汪汪汪汪汪汪!”它松口了,但不走,叫得更激动。
小鱼握拳,挺直身,用力给它吠回去。“汪汪汪汪汪汪汪、走开~~”
肥狗震怒,狗毛倒竖:“呜~~汪汪汪汪汪汪汪汪!”
小鱼胀红脸吠回去:“我汪汪汪汪汪汪汪汪~~”
狈:“呜……汪!”
小鱼:“呜汪汪汪汪汪汪!”
“戚小姐?”纪飞扬过来英雄救美,但美人还没救到,就先吓得她差点心脏病发。
小鱼活见鬼似地僵住身子,这声音?她往旁看,是一堵宽厚胸膛,再往上看,看见纪飞扬幸灾乐祸的可恶笑脸。
纪飞扬问她:“干么学狗汪汪叫?”
“……”戚小鱼面色发青,儍住了。
喔~~她知道此刻自己有多滑稽、多可笑,但为了保住面子,她吸口气缓缓摘下墨镜,很优雅地伸出一根长指,指向狗,口气正经八百地跟他解释:“它对我叫,我只好叫回去。”
“喔。”纪飞扬理解地点点头,看着肥狗。
本来一直乱吠的神经狗,这会儿不叫了,这会儿它一脸可爱地望着纪飞扬,一团和气地对他摇尾巴。更可恶是,纪飞扬蹲下要模它时,它竟然乖乖趴下,跟他撒娇。见鬼的,当纪飞扬搔它下颚,它还躺平咧,肚皮,背在地上谄媚地蹭蹭蹭,蹭得小鱼觉得毛骨悚然、恶心死了!
它是母的、它是母的!这是重点!哼哼哼,小鱼很呕地瞪着肥狗,不要脸喔,蹭得口水都流出来了。
纪飞扬模着小狈的头,小狈嘿嘿嘿地流口水,爽得眼睛都眯起来了。
“它很乖啊,奇怪,为什么会对你叫?”
“我怎么知道!”什么话?好像她欺负狗,她是受害者欵。
“听说狗能分辨好人跟坏人。”
“……”小鱼踢他。
纪飞扬跟小鱼在屋前等制片来,小狈趴在一旁地上晒太阳。
纪飞扬瞄着小鱼。“今天打扮得很有特色。”
“谢谢。”
他将小鱼从头打量到脚。“最有特色就是戴了口罩,它有什么涵义?提醒你少讲话?”喔他知道他知道不久前才信誓旦旦想跟小鱼和平相处、好好对她,但是看小鱼那么可爱,他就忍不住想取笑她。
小鱼果然没让他失望,觑着他,冷冰冰地骂回去:“要不要送你一副?省得你一直造口业。”
他哈哈笑。
她病恹恹地连打三个喷嚏。
他明白了。“原来感冒了。”还以为口罩是她的造型。
“自从知道你是这支片的导演,我就开始身体不适。”
他吹一声口哨。“一定是太景仰我这个导演的关系。”
“哼哼哼,尽避自我陶醉,伟大的纪导演。”她快要习惯了。
“我知道,你又想骂我是自大狂。”
“明知我最讨厌自大的人,还一直表演自大,你这人就是欠骂。”
“你最讨厌自大的人?”他哦一声,佯装不解地请教:“那你应该也很讨厌自己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