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半,苏笙明白,它落在曼谷,在荆永旭那里。
如果他有心,他有名片,他可以找到她。但日子过去了,电话沉默着,苏笙跃动的心渐渐渐渐地,快麻木了。
一天,她去大卖场添购日用品,在蔬果区看见红毛丹,她驻足,呆了很久,买一大包回去。以前,红毛丹只是红毛丹,现在红毛丹别具意义。苏笙坐在客厅,一个人静静品尝红毛丹,心好酸。
有几次,每当店里的电话响起,她总是满怀期待地冲去接起,希望是他,但每次都失望。
其实,在曼谷,在一栋寂寞的屋子里,寂寞的荆永旭好几次想打电话给苏笙。尤其每每在他忙完公事,夜深人静时,他就兴起了打电话给她的念头。他已经将竹笙餐厅的电话背熟了,可是每次他拿起电话,拨出号码后,又立刻切断电话。
荆永旭扪心自问:“我能对她负责吗?我愿意爱她吗?假如我仍处处保留,是否会伤害到她?”
他没忘记在Face餐厅,当时他被自己的情感惊吓,于是狠心地撇下苏笙,那时苏笙脸上的表情有着惊讶、怔愕和不解。那次,一定让她觉得很受伤。
苏笙是这样的开朗热情。
荆永旭怕自己无法用同样的热诚待她,而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发生情感,他怕自己会伤害她。
就算不是出于故意,但有时他确实非常冷漠无情。尤其每每当他感觉到爱,他也同时地感觉到被伤害。
人说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。在这个晚上,荆永旭作了梦。
梦中,他跟苏笙,坐在露天阳台,喝菊花普洱茶。阳光灿着玻璃杯,在他们各自手中闪着光。
“我有礼物送妳。”荆永旭打开盒子,取出粉艳色丝绸。
苏笙眼睛一亮,绽开笑容。他展开丝绸,指着上头的花纹给她看。从粉艳色丝绸望去,苏笙脸色明媚,笑容灿烂。
她收下丝绸,缠住自己的脸,只露出两只晶亮的眼睛。她的眼睛像会说话,眨啊眨的。
他倾身去吻她的额。“苏笙,我喜欢妳。”他在梦里说出真心话。
苏笙眼色困惑,像没听懂。
于是他鼓起勇气,说:“我想……我爱上妳了。”
苏笙消失了。
荆永旭从梦中惊醒。
寤寐间,抓了电话,打给她。
那边很快地有人接起。
“喂?”是那把熟悉的嗓音。
荆永旭心情激动,张口却说不出话。这时,他的胸口痛起来,他捣着左胸,抓着电话,痛得冒汗。
“喂?”苏笙喊。“喂?!吧么不说话?莫名其妙!”她挂上电话。
他的耳朵,听见单调的嘟嘟声。荆永旭翻正身子,按着左胸微喘。他看很多医生,问他们左胸为何疼痛?他希望有药吃,止住这痛。他照过X光,做各种检查,医生的答案都一样!
“很正常。”
“但是偶尔,我会痛到呼吸困难,像有火烧着胸口。”他说。
有位医生看过他左胸的疤,建议他看心理医生。他说这是创伤后的心理病,那里曾受伤,日后即使伤口痊愈,心却记得痛楚。
医生说:“有些病人,因意外截肢,即使过了很久,还是会感受到断肢的疼痛。”
荆永旭不肯看心理医师,他不愿对医生说当年事。那是他记忆里的黑洞,这黑洞吞蚀他的身心。这种痛,没药吃。
偶尔,午夜梦回,记忆里的黑洞打开,痛楚便像魔鬼,开始啃噬他的伤口。
荆永旭躺在床上流汗,等待痛楚过去。
房间这么黑,寂寞太凶猛,他感到悲哀,却哭不出来,只是不断地流汗。他渴望抱个人,埋在某个柔软的身体里,寻觅安慰,却怕下一刻,爱憎会颠覆他的生命。
苏笙……他睁眼,松开手中电话,电话摔在地上,发出沉重的声响。
这天,苏笙逛街,晒太阳,希望能消灭心里郁闷的感觉。她走进精品店,丝巾大特价,她模了模,她的指尖记得,泰丝比较柔软,颜色比较漂亮。
苏笙望着丝巾,怔怔地,好象有人在耳边说!
“苏笙,记住这感觉,以后模到别的丝绸,妳就明白它多特别。”
确实,泰丝的触感独一无二。那个人,也是独一无二。
苏笙落寞地踅返住处。
竹笙餐厅外,停着一辆红色跑车,车内,有名戴着墨镜的男子。当苏笙经过,男子推开车门,走出来,手里捧着一束玫瑰。
“苏笙……”他拦住她,摘下墨镜,露出一张英俊的脸。
“荆锦威?!”苏笙愕然,玫瑰落到怀里,花香窜入鼻间。“你怎么知道这里?你一个人?”她推开锦威,往他肩后望去,捧着花,双目焦灼地寻觅着。“你哥呢?没跟你一起来?”
荆锦威错愕,旋即笑出来。“嘿,送妳花的人是我。”她的注意力却是在另一个人身上。
苏笙察觉自己失态了,尴尬地笑了笑。“找我做什么?”她没忘记在曼谷的BedSupperclub,她的捡石论令他不快。
天色微黯,路灯亮起,苏笙注意到来往的女人投来羡慕的眼光。好样的,这个荆锦威一头长发,穿白色三件式西服,实在很英俊。
“我想妳。”他朝苏笙笑,露出一口白牙。
“嗄?”苏笙愕然,旋即跳起来嚷:“有没有搞错?!”他们才出游一次,还不欢而散,这会儿他说他想她?胡扯!
“唉,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。”荆锦威露出忧郁的神色,苦恼道:“那次约会后,我发现自己不断想起妳,好象生病,又不知道生了什么病。认识妳以后,我的世界分成了两边,一边是认识妳之前的我,一边是认识妳之后的我,我想……我一定是爱上妳了……”
这……这不是她对荆永旭的感觉吗?苏笙后退一步。
“怎么可能?喂,我们根本不熟好不好!”她没有感动,只有惊讶。
他正色道:“这就是一见钟情。”
“一见钟情?”真是对不二小姐最大的恭维了。她表情凝重,她双手盘在胸前。“荆先生,你疯啦!不知道自己说什么,欸,或者把我跟别人记错了,我提醒你,你对我说的捡石论很感冒,我也对你的恋爱态度很不爽,我们根本没交集,你说你爱我?太奇怪了!”有够扯。
看来他表现得很差,荆锦威努力装深情。“妳知道那次我为什么急着走吗?”
“知道啊,因为我说的话让你很感冒。”
“不,因为我被妳吓到了。”荆锦威握住她双手。“妳说的捡石论把我打醒了。终于我明白了,长久来我为什么这么空虚,为什么这么放荡……”
“为什么?”这时,左侧,有人轻轻问。
荆锦威和苏笙吓一跳。
苏家伟游魂似地冒出来。他看着荆锦威问:“花是你送的?”
呃……荆锦威点头,望着眼前模样斯文的青年。“你是?”
“她弟,苏家伟。”苏家伟搭住苏笙肩膀,推推脸上的大眼镜。“请问你在追我姊吗?”
荆锦威笑着说:“我正在努力。”
“我们有事要讲,你先回去。”苏笙推苏家伟走。
苏家伟推开姊姊,打量荆锦威。“请问你在哪工作?”
荆锦威立刻递名片给他。“我是劭康的业务经理,也是劭康总裁的儿子。”
“劭康?”苏家伟大叫,拉了苏笙就跑。
荆锦威错愕,愣在原地。
“跑什么跑?”苏笙拽住弟弟。
“人家来报仇了。”苏家伟好惊恐,害怕得面色发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