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去就算了,我们去。”荆锦威挽住孔文敏往外走。“没他更好,每次跟他出门,没一会儿他就想走,扫兴。”
孔文敏推开他。“我不去了。”
荆锦威朝额头喷气。“给点面子好不好?”
“他在干么?”
“打扫客房。”
“为什么?谁要来?”
“我不想说,说了你们又吵架。”
她猛地吼:“苏笙!他让苏笙来?是不是?我说对了?”
荆锦威往沙发坐下,大声叹:“累一天想出去透气,大小姐,妳发发慈悲,别挑这时候吵?”
来不及了,孔文敏风似地往客房走去,边走边嚷:“他疯了,让那个女人来?他疯了!”
“妳才疯,又不是妳家。”她风驰电掣地走了,荆锦威感慨:“傻子、呆子,又去讨骂。”瘫在沙发,越坐越闷,越闷越慌,他想听音乐喝美酒,跟可爱的小姐聊天作乐。
他最讨厌落单了,文敏去找哥哥吵架,他又被撇下来了。
扮哥呢?嘿,那家伙怎么了?一向冷漠,现在竟热情地要请认识没几天的小姐来住,他不是最讨厌家里有陌生人?他不是最讨厌跟人应酬?他不是最爱独处?他不是最喜欢神秘兮兮?现在,他敞开家门,打扫房间,愉快地说想请苏笙来住。还解释说因为她英语不好,一个人住饭店不方便,住这,大家有照应,都是台湾人,应该的。
听!这是荆永旭?这么热情友善?哈,这是荆永旭?!
荆锦威跳起来,这不是他认识的荆永旭。难怪文敏会生气,这个苏小姐啊,有何魅力,竟能教他哥哥破例?这会儿,荆锦威也对苏小姐好奇了。
这边,孔文敏冲到客房,不敢相信地看见荆永旭在铺床单,拆新枕头。客房已布置好,茶几上,一大束鲜花。她心惊,一下呆住了。
以前,他对她冷淡,她安慰自己,那是因为他对谁都冷淡。但现在,看他温柔地打理客房,欢迎苏笙,她还能这样安慰自己吗?
“干么让她来?!”
他转过身,看着她。“这是我家,我不需要跟妳解释。”
“别告诉我你喜欢她,你从不碰感情。”她扬眉,冷笑,双手抱胸前。
“似乎我也没必要对妳交代。”他的神情更冷了。
孔文敏一震,一下炸红眼。“干么对她好?她很可恶你知道吗?上次把我害得多惨?你应该站我这边的,怎么反而对她好?你跟她认识几天?我们在一起多久?苏笙是什么东西?!”她噼哩啪啦胡骂一通。
荆永旭看着她,眼色像刀,冷得扎痛她。他大步走向孔文敏,停在她面前,残酷道:“我跟她认识一天,一天笑了至少十次。我认识妳十六年,这十六年只要听妳说话就累。”说完,不留情面关上门,关上那张脸,老是让他倍感压力的脸。而另一张脸浮现了,一张笑盈盈、生动活泼的脸,是苏笙。
荆永旭喃喃自语:“我是一番好意,没别的意思,对她没别的意思。”
是吗?隐约听见自己的心说:“不,你失常,你喜欢她。”
荆永旭叹息,倒在床上。模住左胸,那里痛着,提醒他,他不要爱情。往事不堪回首,来日亦不想追。感情凶猛,他亲眼见过爱如何伤人,教人疯狂,他的母亲,是最好教训。再看看文敏,那么漂亮的女孩,因为得不到他的爱,变得面目狰狞,并放肆地因着喜欢他而处处干涉他的私事,对任何接近他的女人抱持敌意。难道因为爱,人们就可以将种种疯狂行为合理化?
爱呵,总是引发出人们最自私丑陋的一面。荆永旭没自信,他怕哪天爱上谁,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。荆永旭不敢放胆爱,可是啊,那张明媚小脸,那双可爱眼睛,又在他脑海亮着闪着。
三天了,如影随形。电话拿起放下又拿起放下,耳朵想她,想听见她的声音。好不容易睡着,她还追到梦里。醒来开窗,她就变成窗外阳光。他看书,她化作铅字。他吃饭,她坐在对面的空位。他看电视,每个频道都有她。她变成主播,播报新闻,新闻内容,是他跟她的好时光。
那一把开朗的嗓音说:“你也躺下,跟我一样瞧瞧这月亮、这星星,你会觉得这样死了也开心,这样看着看着,真不想回真实的世界。唉,怎么办?我不想回台湾了,我不想工作了,我只想一辈子这样躺着看着它。”
荆永旭心坎泛酸,他也不想活在真实世界,他也想看着星星月亮发梦。
如果在梦里,他会毫不迟疑,拥抱这可爱女人。当她说出这样可爱的话,他立刻要吻那张可爱的嘴。想及此,烦躁,身体烫,心好乱……
孔文敏黯然地走进荆永旭的房间,惆怅地吸口气,渴望他的一切。这里的一景一物,因为荆永旭,在她眼中都别有意义。
书桌上的文具,档案柜的档案,收纳得整整齐齐,一尘不染。椅子搭着白衬衫,她走过去,爱恋地模了模他的衣衫。忽然,目光一凛,瞥见桌上的相片!
是苏笙!
相片里,苏笙睡在船里,仿佛在梦里笑。能温柔地捕捉住这张睡容,拿相机的人是怎样看待相片里的人?
孔文敏黯然失色,眼泪落下来。
永旭将苏笙拍得很美。孔文敏悲哀地想,他从没为她照过相,甚至很少正眼瞧瞧她。她有三大柜高级衣服,输给穿破牛仔裤的。她有丰厚家底,良好背景,吓死人的高学历,输给一个会为十万,上台吞水饺的。她在他左右,但他不看她;苏笙出现,他眼睛就对准她。
漫长岁月,她跟男人保持距离,苦心妄想地要消灭自己跟荆永旭的距离。电光石火间,孔文敏明白了——
十六年又怎样?十六年输给一天。她的心血白费,情意浪费。瞪着相片,她妒得发狂。这结果,太不公平,她不接受。苏笙是桌面的一抹咖啡印,苏笙玷污她高贵的荆永旭。
苏笙睡得迷糊。寤寐中,电话铃响,接线生用英文重复了好几次,她模糊地听懂了——有人找她。
谁?是他?一定是他!苏笙兴奋得叫了一声,冲出房间,下一刻又冲回来。奔进浴室洗脸刷牙,套上裤子奔出去。
在电梯,苏笙对镜扒梳头发,兴奋又紧张。
一定送相片来了,他会约我出去吗?特地送相片来,我可以请他喝咖啡吧?会不会太刻意?
心快蹦出胸口了,要命,好高兴。
走出电梯,一看见等着的人,原本充满光彩的脸一瞬间黯下。
荆锦威看见她,朝她挥手。待她走近,笑着说:“嘿,记得我吧?”
“嗯,这么晚了,有事?”
“什么晚?”他夸张地敲敲手表。“曼谷是不夜城哪,现在才十一点,走~~”拖住苏笙就往外走。
“喂?去哪?”
“曼谷最时髦的地方。”
半小时后,苏笙跟锦威坐在床上。一张雪白的柔软的超级大的床,床上除了他们,还挤着几十位陌生人,或躺或坐都在同一张床上。原来床就是这间PUB的椅子。
苏笙嚷:“什么鬼地方?”
荆锦威得意地笑了。“怎样?很特别吧?”
PUB像太空舱,客人们全赤足躺在床上喝酒聊天。荆锦威跟侍者点酒,自在得像在家里。因为哥哥,他对苏笙好奇,打电话查询各大饭店,找到苏笙,约她出来,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处。
荆锦威侧卧在床,跟她介绍:“BedSupperclub,曼谷最有名的PUB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