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杰伦扔了吐司,语重心长地说:“老兄,她爱你吗?”不能怪他要这么问,情况真的很诡异。“这女人连跟你的好友见面都迟到……”他可是未来的证婚人欸。
“她大概有事耽搁了。”
“打电话给她,我快饿死了。”
“她没带手机。”茶几上有她的手机。
邓杰伦抬头看钟,八点四十分。“还要等下去吗?会不会是她忘记了。”
“走,我请你吃饭。”古骏逸拾起外套。
两人大啖牛排,餐后,古骏逸点了KRUG香槟,招待好友。
“怪了。”邓杰伦研究他的表情。
“怎么?”
“你不气吗?”女朋友无故爽约,出门不带手机,他竟然还不生气,还闲适地用餐饮酒,彷佛没什么大不了。
“她记性差,大概忘了。”
“是喔,提醒她结婚时记得到场。”邓杰伦揶揄他。
“那当然。”古骏逸微笑。
忽然,邓杰伦蹙眉,狐疑地瞧着他。“古骏逸……”他难以启齿。
“怎么了?”古骏逸扬眉。
“嗯……呃……那个……”邓杰伦支支吾吾。
“想说什么?”
邓杰伦搔搔头,眼睛飘来飘去。“这个嘛……我曾看过报导,有人因为太寂寞,会得一种病。”
“哦?”古骏逸双肘撑在桌,下巴搁在交握的手掌上。“什么病?”
“患病的人,会在自己的世界虚拟出一个伴侣,然后……”邓杰伦咳嗽。
迸骏逸骇笑。“我保证她是真的,你不是看见相片了?”可见在旁人眼中他有多孤僻了。但突然地他恍惚了,有那么一瞬,他怀疑了,他是否因为太思念敏希,而捏造出这一切,其实自相遇起的那一切都是假的?他摇头失笑,甩开这荒谬的念头。
这阵子她真的太疏忽他了,今晚甚至失约,她是敏希吗?很奇怪的,虽然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,但最近他却比任何一个时刻更思念她,即使夜晚她就睡在他的身旁,在伸手可及之处……
与好友道别后,古骏逸驱车返家,马路漆黑,路灯澄黄,光影闪着他的眼。他像整理财报时重组数字那样,重组与敏希相遇后的每个片段。总觉得他漏了什么?这里边藏了个谜,但是什么?
重逢那夜,缠绵后,敏希唱了一首歌,“爱的箴言”,那歌旋律熟悉,但词他记不得了,那首歌是否有特殊意义?
*
车子驶进地下室,停好车子,古骏逸到一楼取信。这时,一辆黑色轿车在大厦外停住,透过玻璃墙,他看见童敏希从轿车走出来,弯身,俯在车窗上,状似亲昵地眼车内的男人谈话,然后与男子挥手道别,目送车子离开。
敏希转身,看见古骏逸,她怔了怔,拿出卡片刷卡开门,进来。
迸骏逸注视她,她穿著镶着银色亮片的洋装,搽着艳色口红,手挽着缀着流苏的名贵皮包,走到他身旁。他闻到烟味,是谁抽烟?方才那个男人?
两人无语,气氛诡异。古骏逸按下电梯按钮,两人走入电梯内。
在电梯里,他问敏希:“记得我有朋友要来吗?”
“我忘了。”敏希盯着灯号。
“刚刚送妳回来的是谁?”
“一个朋友。”
“什么样的朋友?”
“以前交往过,你出现后就分手了。”
电梯门打开,敏希率先走出去。她开门,扔了皮包,踢掉高跟鞋。不看他,自顾地说着:“分手了还是可以当朋友嘛。你不会那么小气吧?我们只是去喝酒。”她满不在乎地。
“妳身上都是烟味。”古骏逸在她身后说。
“他抽烟。”没道歉,没愧疚。她往沙发一坐,吁了口气,揉着颈子。“好累。你朋友呢?走了啊?”
迸骏逸过去,蹲在她面前,黑眸盯住她,他伸出手,拇指抹去她嘴上的唇膏。
“这个颜色不适合妳。”
“但是我喜欢。”
“敏希,我们分手吧。”古骏逸注视她,目光闪动。
敏希看着他,故意道:“不,我要跟你结婚。”
“为什么?妳不关心我,对我冷漠,我不能再令妳快乐……”他不懂。
“我辞了工作,你现在要丢下我?”
“妳可以留着信用卡。”
“是吗?可以用到什么时候?”
“随妳高兴。”古骏逸起身,走进房间。“收拾行李,我送妳回去。”套房还没退租,里头有她的东西,她不至于无家可归。
“东西呢?我要带走……”敏希跟过去,把这阵子买的首饰套装急急收进行李箱,把鞋子全装进提袋,恶形恶状地,让他彻底死心。
车上,两人无语。后座,满堆着她消费的物品。
到了租屋处,古骏逸帮她将行李搬入屋里。他们的视线没接触,讲话没交集,比陌生人还陌生。她身上的烟味,歼灭他对她的爱。
东西放妥,敏希交还卡片锁。“我……”还想说什么,但古骏逸收了锁转身就走。
砰!他甩上门。
痛……敏希蹲下捧着心。她哭不出来只是慌,日光灯映着她,她剧烈喘息,心痛如绞,竟没有泪,张口无声。
她听见他发动汽车,扬长而去。她再听不见,再听不见他用温暖的声音说:
“敏希,不要哭……”
她的心跳得很响,她不哭,要祝他幸福,要自己捱苦。
“古骏逸,对不起,伤了你。”这是她的真心话。
“一直都爱你。”
敏希取出手机,打给萧雅雯。“成功了。”
“真的?好,我知道了,妳什么时候入院治疗?”
敏希听得见她声音里的兴奋。
“明天我立刻住院,就算古骏逸后悔,也找不到我了,记得保密。”说完,拨电话给母亲。
“妈,来陪我。”以后只有妈妈了……
敏希庆幸,她还有母亲可以依靠,不像古骏逸,只能靠自己,所以更想保护他,让另一个人陪他,教他不必担心受怕。
让他走,往后她默默地在彼端祝福。
第十章
早上,黄美君来接女儿入院治疗。一见到敏希,便紧紧抱她。敏希没哭,她倒先哭得唏哩哗啦,她可怜的女儿……
两人拎了行李,搭出租车到医院,办入院手续,黄美君自费让敏希住特等病房。
主治医师过来解释治疗程序,护士叮嘱敏希禁食,明日要做“骨髓穿刺”。
一行人散去,病房恢复安静,敏希换了深绿色的病人服,抽过血,躺在病床上休息。
“妈,我还有存款,帮我请看护,明天妳可以回台中了。”
“没关系,王叔叔会看店,妈留下来陪妳。”
敏希靠着枕头,调整点滴的角度。
“敏希,古骏逸他--”黄美君坐在病床旁,忧心忡忡。
“妈。”敏希打断母亲的话。“妳早上什么都没吃,去吃点东西,我想睡一下。”
黄美君知道女儿的意思,她不想再提起古骏逸,黄美君起身离开,推开病房时,她惊讶地叫出声。
敏希听见了,担心地问:“妈?妈!怎么了?”敏希听见脚步声,往这边移动,然后,古骏逸就出现在她面前了。
她倒抽口气,怔在病床上。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,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告诉她--他彻夜未眠。
黄美君在门口嚷:“妈去吃饭,你们聊。”黄美君轻轻掩上门,让他们讲话。
为什么……敏希惭愧地低下头,泪水涌上眼眶。
迸骏逸看着敏希,她身上穿著宽松的绿色病服,这使得她显得更瘦小了。她面色灰白,看起来很憔悴。进来找她前,他问过护士,已经大约知道她的状况。
现在看着敏希,想着护士说的话,他感到恍惚、不真实。他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,知道真相时,像被人打了一耳光,又像谁在他心窝上捅了一刀,没有伤口,却感觉有血正汩汩流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