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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罗刹 第23页

作者:单飞雪

在摇晃着的车篷里,慕容别岳帮她诊脉。凝烟因为视线不明,心急雷魈的情况,频频追问:“慕容,雷魈呢?他还好吗?”

“在后边轿里,抱禧看着他。”

凝烟紧张地问:“他还有气息吧?早上醒来,我探他鼻息,他没有……”

“他没死。探不到呼息是因气息太弱,一般人无法辨识。”慕容别岳放下她的手腕,道。“凝烟,你脉象紊乱,花毒已侵入脏腑,着于骨,着于脉,传至肌肤无定处……你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么?”

凝烟脸色一暗,静静听着。

他问:“现在能看到我吗?”

“能,只是模模糊糊。”

慕容别岳脸色一沉。“凝烟,也许你撑不了多久,可能会死。”

“不、我不会。”她收紧双手,神色坚毅。“我还有事要做,我绝不会死。雷魈跟我,都不会死。”说得掷地有声;像是只要她不同意,谁都休想夺走他们的性命。

他沉默,心里有数,凝烟可能死在忘玑阁,这一想,心烦。

唉,孙无极这厮,净给他找事!

回到忘玑阁,天色已暗,慕容别岳即刻着手治疗凝烟与雷魈。

“抱禧,准备好了吗?”慕容别岳问站在药柜前候着的抱禧。

“好了,师父。要哪些药?”抱禧看着倚墙的大药柜,等着师父开始陈述药材。

慕容别岳逐项念着:“阿魏、藏红盐、菖莆、香旱芹、青木香、硝石、硼沙、毕茇,就这些。”

抱禧很快地拿齐了,放在桌上。“好了。”

“嗯。”慕容别岳检查无误,吩咐着。二碗水煎了,给凝烟服下。”

“嗄?”抱禧听了跳起,瞪着师父。“给她喝?”

“怎么?”慕容别岳神色镇定,抱禧却冷汗涔涔。

“师父……你为什么……要毒死她?”这些加起来是一帖毒药啊!

慕容别岳收拾药材,放进药袋,递给抱禧。“拿好了,快去煎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这害人的事,能做吗?他讷讷地瞪着师父,迟疑着。

唉,慕容别岳解释给抱禧听。“这药吃了会引出热汗,剧烈呕吐,过了今晚,凝烟要是没死,毒也排尽了,师父再用药物好好调理,她就没事了。”

抱禧问:“没别的办法?”

“没有。”

抱禧又问:“那……凝烟公主要是撑不过去呢?”

“那就通知孙大爷上山收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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服了药,凝烟趴在床畔,彻夜呕吐,呕得像连心肝都要吐出来,到最后,她挂在床沿,虚弱得像被人硬生生扒了层皮,身体都空了。

这折磨都是她曾深爱过的男人所给的啊!凝烟俯在床沿,苦苦挣扎,逼自己撑下去。

好不容易吐得干净,抱禧扶她躺好,又开始盗汗,五脏六腑似被烈火灼烧,她不断冒汗,花毒随着汗水点点滴滴排出体外。

凝烟热得头昏目眩,好痛苦,她受着煎熬,还不时问着身旁的抱禧:“雷魈呢?他怎么样了?活下来没有?”

“师父在照顾他,你不要担心。”抱禧看她脸颊烧红,长发湿透,担心道:“你要忍耐,一定要撑过去……”说完,他忍不住哭了。好惨喔,一定很痛苦,那都是好毒的药,像她这样纤弱的身体怎么熬得住?

听见这孩子为她哭泣,凝烟苦笑,虚弱地道:“这样很好……”挣扎着,睁开眼,看抱禧一眼。“我觉得……舒服多了……”

真的,像一并把对邵赐方的感情都排尽了,她闭上眼,静静流汗,把毒释放,也把余情释尽,她会记取教训,爱错一个人足以致命,得付出多大代价,才能死里逃生!

这情路之险,真是太可怕了,她再也不要糊涂地堕入情网。

天将亮时,凝烟睡了,她还有呼息,她坚强地活下来了。慕容别岳过来探望,抱禧笑了,拉住师父袖袍。

“她没死,真不敢相信。”那么毒的药呢!

慕容别岳缓了脸色,笑道:“雷魈也活下来了。”方才帮雷魈清理伤口,发现他好得很快,气息也稳住了。

慕容别岳俯身拨开凝烟的眼睫查看,又按住她的手腕诊脉,然后回头望着抱禧笑道:“抱禧,这两个人的命真硬。”

“是啊,她刚刚吐得半死,还问我雷魈如何了。”

“哦?”慕容别岳眼中闪过一抹笑意。“这样啊。”

抱禧拉拉师父袍袖,要师父蹲下。慕容别岳弯来,抱禧附在他耳边悄声问:“她是不是喜欢雷大爷?”

慕容听了哈哈笑,揉揉徒儿的头,牵了他走出房间。

“是雷大爷喜欢人家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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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天的时间,慕容别岳治好凝烟。雷魈在得到珍贵药材的调养后,也保住性命,现在只等他醒过来。

凝烟因为内疚,自是日夜陪他左右。她跟慕容别岳学换伤药,亲自帮雷魈缠换绷带。日夜不休地看顾他,困乏了只趴在桌上稍眠一会儿,一醒来便又坐在床沿伴着雷魈,亲眼看着她扎出的伤口,一天天密合。

夜里睡下着,她借来针线,缝缀雷魈因打斗而撕裂的黑袍。没亲手做过女红,缝得不好便又拆了重新再缝,重复几次,总算把黑袍缝得瞧不出破处。

教她缝衣的抱禧,看了成果直赞。“学那么快,你有一双巧手呢!”

凝烟打了火石,点亮烛台。抱禧帮师父检视完雷魉伤口,踅返桌前,拿出件东西放在桌上。

“这让你保管,是雷大爷的东西。”又问她:“怎么弄的?改天也教我。”

凝烟瞅着并放桌面上的两颗盐梅,回忆袭上心头,怔坐着,没搭腔。

抱禧又问:“雕这个很难吗?”

“不难,只需勤力。”凝烟苦笑,原来他一直收着。

抱禧又叮嘱:“师父要你别太累了,今晚抱禧帮你看顾雷大爷。”

“不。”凝烟想也没想就拒绝。又问:“他快醒了吗?”

“这个喔……”抱禧抓抓头发。“师父说他连着刀伤两回,元气大伤,能保住命就不错了,至于什么时候会醒,师父也没个准儿。”说着,又待了一会儿,才起身离开。出房门时,他将门虚掩上。

夜更深沉了,守在外头的豹儿,顶开门溜进房里,在凝烟足边蹲伏下来休息。

凝烟直瞅着盐梅发呆,想起与雷魈相处的时光,心里感动,但又强抑住骤升的情愫。一再告诉自己,只待雷魈醒来,她就下山去宰了邵赐方那混帐,这次绝不拖累雷魈。

她又低头,望住黑豹,柔声问:“豹儿,豹儿,你闷吗?”

豹儿张口打了个呵欠,凝烟从怀里拿出玉梳,离开椅子,蹲下,帮豹儿把毛发梳亮。

又问它:“咬人是什么感觉?我真希望能有跟你一样利的牙,一口咬死那个负心汉……”豹儿听了回头舌忝舌忝她的手。

刷着它的背,凝烟又说:“你说你的主子,还要睡多久?你说他现在闭着眼是不是作梦了?”她叹息,拍拍豹儿。抬头,铿!玉梳坠地,她怔住了——烛火摇曳,光影中,有双朦胧的眼,正瞧着她。

雷魈?“你醒了?”泪雾瞬间氤氲了她的眼眸。

是在梦里?还是真的醒了?昏睡太久,而今醒来,雷魈只觉得茫然,她就近在眼前,他却觉得像在梦里。恍惚地望着那张美丽的脸,越来越近……她走来坐在床沿,低望住他,笑得好温柔,他的心都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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