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魈道:“只管告诉我她在哪。”
“唉!”孙无极觑向慕容别岳诉苦。“你看我这兄弟,我扛他来救命,他不谢我,还凶我,有这道理么?”言下之意,要慕容别岳说句公道话。
慕容别岳听了,挑起一眉,眼色嘲讽,像在笑他活该。“对不住,我只管救人。”他决定置身事外,袖手旁观。
雷魈催促。“孙无极,你说不说?”他急着要去救凝烟。
“啧,这可有趣了。”孙无极靠向椅背,看着雷魈,口气懒洋洋道。“不是兄弟不说,就算知道她在哪,又怎样?”
雷魑道:“救她。”
“救她出来,又怎样?”
雷魈凛容。“救了再说。”
孙无极笑意更深了。“凝烟喜欢邵赐方,你知道吗?”孙无极不忘拖人下水,奉送一句。“对了,这是慕容兄告诉我的,他曾是大理谋士。”
懊死!慕容别岳狠瞪孙无极,孙无极呵呵笑。
雷魈眼色一暗。“知道。”凝烟没隐瞒她与邵赐方的事。
“哦?”原来他都知道啊,孙无极又说:“那现在她让邵赐方抓去了,不正好?他俩情投意合,你别搅和了。”
雷魈眼色骤冷。“邵赐方背叛她。”
“那是他们的事,你被扎一刀还不够?!”
“你、到底知不知道凝烟下落?”耐性用尽。
“知道,但是……不想告诉你。”
铿地一声,雷魈站起甩飞刀鞘,银芒射出,转眼刀锋迫在孙无极颈间。刀势震落顶上一片梧桐叶,落叶坠向刀尖,一分为二,飘落在地。
天啊!抱禧瞪直了眼,看着抵在孙大爷脖子上的刀,幽冷的银光吓得他动也不敢动。
桌案对面,慕容别岳自顾自地饮酒吃菜,对眼前景况视若无睹。
静默一刹,雷魑肃容,俯瞰孙无极,问:“说不说?”他现在心情很差,很烦恼,担心凝烟,老友还嘻皮笑脸?可恶!
孙无极瞅着颈间冷刀,向慕容别岳说:“喂,还喝酒?没看见兄弟危险?”
慕容别岳懒得理他,只说:“雷魈,这厮净给我惹事,宰了也好,一刀要砍不死,尽避多搠几刀。”
什么?!孙无极叫道:“喂,这是人话吗?”歃刀又迫近几分,他嚷:“雷魈,喂喂喂,注意点,我皮很薄。”
“快说。”雷魈作势要抹他脖子,孙无极连声叫苦。
“为个女人跟兄弟反目?瞧你紧张的,敢情是爱上凝烟公主了?”
爱?雷魑心头一震,擎刀的手,微颤。
孙无极骇嚷:“稳住,稳住!”
雷魉咆他:“快说!她在哪?”
“你要敢跟兄弟承认,说你爱死凝烟,我就帮你。”孙无极存心闹。嘿嘿,非要逼得雄赳赳、气昂昂的黑罗刹说肉麻话,太有趣了。
“我宰了你!”雷魈气恼瞠目,便提刀搠了——
“啊!”
叫声凄厉,真的这么痛吗?
拿刀的雷魈,被刀架住的孙无极,袖手旁观的慕容别岳,大伙齐望向痛叫声来源。
孙无极眼角抽搐。“喂,要被砍的是我,你叫什么?”
雷魈怒咆:“我没动手!”
“师父……”抱禧飙泪,双手捣肚,两腿软成外八站姿。“我……我尿裤子了……”
大家往下看,地上有摊水。
“你们吓着我徒儿了。”慕容别岳淡道,拈了盘中果核,往歃刀一弹,便将刀锋弹开孙无极脖子几寸。
雷魈本就没打算要砍,嚓一声,刀扎入地,气唬唬坐下。
孙无极模模脖子,又笑眯眯帮雷魈倒酒。“好兄弟,喝酒、喝酒,火气别这么大。”
慕容别岳把盏饮酒,低道:“抱禧,还不去换衣服?”
“好,好。”抱禧这才回神,冲冲冲,逃回屋里。呜……真糗!
菜冷了,人走了,剩雷魈独饮,他很不爽。
黑豹蹲在雷魈对面的椅子上,前脚趴在桌面,舌忝着孙无极没喝完的酒。
雷魈生闷气。他可是铁铮铮汉子,孙无极却逼他说什么爱不爱?太不给面子了!这厮料定自己定不会伤他,便嘻皮笑脸逼到他亲口承认很爱很爱凝烟公主,爱到如果孙无极不帮他,他要自己去救。如果救不到凝烟,他也不想活。
好了,他承认了,说完尴尬地恨不得挖洞跳进去。
孙无极满意了,才哈哈大笑起身收扇,说什么——
“救凝烟的事,包在我身上。今晚孙某玩得真开心,去歇了,顺便给抱禧收惊。”
玩?!雷魈气恼。孙无极存心糗他,真是!不过气归气,有孙无极的保证,他放心了。孙无极一向聪明,他既然开口保证会救凝烟,那就一定能平安救出她来。
月明星稀,雷魈看豹儿低头舌忝酒,想起凝烟微笑的眼睛,柔媚的声音,还有烤茶那夜,她好开心……
想她时,雷魈发现,他身心像都不是自己的了。原来,爱一个人是这种滋味,让人身不由己似无主孤魂。在豹儿眼中,雷魈是它誓死追随的主子。没看见他,食不知味,夜不能眠。而今,在雷魑眼底,竟也有了追寻的对象。
曾几何时,他这杀人噬血的魔物,有了命定的主。那人在彼方,他的心就不在这里;那人被囚,他同样不得自由。
而爱情,比歃刀还锋利,犹记得客栈那夜,他们争执,她只一记不屑眼神,便教他心如刀割,比死还惨。
可是多矛盾,爱又千般温柔。任凭他铁石心肠,她只消一笑,他的心就软了。
她拿刀扎,他不怨。她误会他、轻蔑他,他不恨。她再多不是,他都不思报复,满心只想对她好。
尽避是——她不爱他……
想及此,雷魈黯然,又再干一碗烈酒,五脏六腑俱热。
凝烟,不怕,我救你。
凝烟,你还有我啊……
无言的温柔,只在心中说给自己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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吧瘪的花苞,得凝烟以血供养,才五日就膨胀饱满。
夺魂花原是鬼医师父留下的花种,花开时,白色巨花怀抱迷香,毒人于瞬间。
表医得邵赐方相助,计划大量繁殖,报效圣主。相信这个月,就能见夺魂花绽放,届时邵赐方替花采粉,大量繁殖,一切大功告成。
花苞养大了,不再需要凝烟授血。现下,邵赐方与鬼医开始另一计划,帮圣主夺还魂丹。
可怜的凝烟,连着几日割肤取血,花苞茁壮了,她却逐日憔悴。
黄昏,凝烟独自在被囚的园林,第几天了?她漫步到池塘边,池底摆荡绿藻。她怔看一会儿,从怀里掏出陶罐,旋掉塞子,往水里倒,一粒粒盐梅坠入自己的倒影里,在她脸容激起涟漪,身后忽传来一阵呼嚷——
“夫人,不可以过去!夫人……”
夫人?凝烟回身,瞧见一名黄裳女子挥开竹林闯入视线里。
女子回头向追来的婢女嚷:“为什么不能来?藏了怪物啊?我偏要瞧!”
“夫人,别再过去,夫人!”婢女跌倒了。
黄裳女子倏地怔住脚步,她看见了路前身着白裳的凝烟。
凝烟站树荫底,目光锐利,瞧得唐婉婉一阵心惊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?!”唐婉婉问。
“夫人?”凝烟从浓荫走出来,夕光映着她。“你是邵夫人?!你就是唐婉婉?”凝烟一步步走向她。
糟了!丫鬟拽住夫人就跑。“快走!快……”
凝烟把住唐婉婉的手腕,她吓得尖叫。“啊!”
丫鬟惶恐松手就跑,打算找人来。“来人?来人啊!”
唐婉婉试着挣月兑。“姑娘,你可以放开我吗?有事慢慢说嘛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