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愤怒,她面颊胀得嫣红,背脊挺得笔直,几乎像要折断了。而她激动的语气令他挑起一眉,鲜少有人敢这样说他,他应该愤怒,他应该反击,可是他竟说出一句事后他再想起,都会狠狠嘲笑自己的话——
“也许……她想死在这里,不想离开。就像你之前说的,她跟这屋子缘分太深,拥有太多回忆……所以才做出这种决定,是不是?”真没想到啊,从自己冷酷的嘴竟能说出如此滥情的话。
真没想到啊,她愤怒的指控非但没激怒他,还教他心悸地说出违心话。话一出口,他着实后悔,可是她微笑了,知道她喜欢这个说法——他忽然又没那么后悔了。
“是啊,也许是这样呢!”她脾气来得快,去得也快,刚刚还瞠目骂他,这会儿笑开来还赞美他。“你说得真好呢!”
她微笑的模样,该死的令他心动,他目光暗沈了。“天快黑了,你还不走?”
“就快擦好了。”
“一个人不怕?”
“有什么好怕的——”
“上次是谁吓得晕过去?”他笑她。
瞬间她窘得脸红。“上次不算,那种情形谁都会吓晕啦!”
“我可没有。”他的声音饱含笑意。
她凛容,瞠目。“你是专程来笑我喽?”
他低笑咳嗽,心情愉快。真是,他竟然在跟一个丫头打情骂俏?!谭隐之起身走向阳台,眺望着昏黄的天空。
晓蓉傻望着他,夕阳的馀晖落在他身上,宽阔的肩膀,颀长的身躯,晓蓉瞧得失神,他真是个迷人的家伙。
他回头,瞥她一眼,笑问:“不是快擦好了?”
“嗄?喔……”她低头继续擦地,忽觉奇怪又抬头望他,见他立在阳台,右手插在西裤口袋里,并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难道他是特地留下来陪她的?他是怕她害怕吗?这一想,心底一阵暖。
她舍不得移开视线,偷偷打量他——他好高,应该有一八○吧?!穿西服的谭先生,连背影都显得英气勃发,好吸引人啊!他壮阔挺拔的背,透着一股野性美,她恍惚地想,好像那西服一月兑,就会有头豹奔出劲驰……晓蓉顿时脸颊发烫。
真是!她在胡想什么啊?!她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,拾起抹布继续擦地,又分心审视自己,卡通T恤,洗到褪色的牛仔裤,她感到困窘,瞬间脸红耳热。
她忽然好希望今天穿得更美一点,忽然很想有把梳子,将乱翘的发梳整齐……
忽来的这些想法,令晓蓉猛然意识到——这英俊的男人已经把她迷住了!
於是她心跳狂热,於是她再无法专心擦地。偌大空房,忽然变得很拥挤,害她有点呼吸困难,有点喘不过气……而且,直觉得体内有什么在骚动,扰得她心烦意乱,无法专心了。
第三章
拖好地,一切打点妥当后,晓蓉将门锁好,钥匙扔进手袋。“好饿,你也饿了吧?”
谭隐之低头看表,该死,有个会议迟了,他浪费太多时间了。
“我请你吃火锅——”她跑去按电梯,回头笑嚷:“曹大叔的火锅最好吃了!”
他们走进电梯。
“我不能去,有事。”
“连吃饭都没时间,这么忙?对了,你是做什么的?”
电梯下降,他盯着她说:“我在贸易公司上班。”既然不打算挖角,也就没必要暴露身分。
她一脸同情地说:“真可怜,晚上还要加班?很累吧!贸易是那种做进出口买卖的吗?”
“是啊,七点要开会。”他瞎扯。望着她,淡漠的脸庞,浮现懒洋洋的笑。
“老板很凶?”
“老板很严格。”他的笑容加深,他就是老板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她难掩失望的表情,心底奢望能跟他多消磨一会儿,她对他很好奇,渴望能多了解他。可是,他要走了,他们还会见面吗?晓蓉恍惚地想——她想见面呢,想多认识他……
电梯门打开,他走出去,她还在发呆。他转身,看她还愣在电梯里,低头不知在想什么,电梯门要关上,他伸臂挡住。
他好笑道:“还不出来?作白日梦啊!”傻瓜。
她抬头,怔望住他,蓦地脸红。“那个……会议要开很久吗?嗯,如果不是很久,我可以等你……”见他挑起一眉,她慌得挥手,急道:“反正那个火锅卖到很晚,你刚才特地等我,现在换我等你嘛!等你开完会,我再带你去吃,那间真的很好吃……”他还是无动於衷,黝暗的眸子瞅着她,晓蓉顿时口乾舌燥,掉开视线,低头嘀咕。“那个……不吃你会后悔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扣住她手,将她从电梯里拉出来。现在她不只脸红,还心跳如擂。他大大的手掌扎实地包覆住她的手,就这么拖着她的手走出大楼。他表现得很自然,仿佛这没什么,浑不知她心底震撼,满脑子胡思乱想。
现在是怎样?为什么牵她的手?因为喜欢她吗?他现在是答应去吃火锅了?
他牵着她的手,走向路旁汽车,另一手拿出钥匙打开车子。“那里不好停车,你要帮我看车吗?”
“好啊!”晓蓉立即答应。
她声音里的高兴太明显,他微笑了。“会议可能要开到十点,甚至更晚……”
“没关系,我等你。”
※※※
他不需要人帮忙看车,也不想吃火锅,他没跟她说,七点的会议结束后,他还要跟股东应酬。
结果呢?他让她待在车里等他,他答应跟她吃火锅,他请秘书取消和股东的约会,而且,一想到那个傻女孩在他车里等着,他就无心应付烦人的会议。
桌上有蜜豆女乃,有红豆面包。这是经过便利商店时,她要他停车,特地帮他买的。
“先吃点东西垫胃。”她对他说了一句,也不管他同不同意,硬是塞给他。
会议在事务所进行,长桌对面,坐着陈律师,还有一位穿白西装的青年。
“条件都写在上面,你快签字。”说话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,江劲。他代表父亲江震,请谭隐之签署放弃遗产继承的文件。
江震是台湾地产界大亨,谭隐之是他的私生子。江震从不承认有谭隐之这个儿子,还千方百计想撇清关系,江家人老是担心谭隐之将来会冒出来分江家财产,届时不只官司缠讼,还败坏江家名声。谭隐之一直是江家梦魇,好像不定时炸弹,深怕他暴露身世,媒体追逐,名誉扫地。
谭隐之翻阅文件,内文载明要他自动放弃江震名下所有产业,并保证封口,对他的身世保密。
“只要你签字——”一张支票推到谭隐之面前。“这两千万就是你的,算是我们江家对你的补偿。”金额已经从最早的五百万,提升到两千万了,这都是因为谭隐之一直不肯点头的缘故。
谭隐之将支票摺好,收进外套口袋。“跟老头谢一声。”他拿出钢笔,签字。
“肯签了?”江劲一脸轻蔑。“说来说去,都是钱的问题。”低级!
“是啊。”谭隐之微笑,合上声明书,推回去。
江劲伸手拿,谭隐之忽按住,瞅着江劲。
“放手!”江劲用力一拉,一拿到赶紧翻开——嗄?!江劲刷地脸色铁青。这谭隐之名是签了,但他嚣张地将名字签在条款上边,大大三个字毁了契约。可恶!江劲拍桌怒斥。“你什么意思?耍我们?”
看着震怒的江劲,谭隐之微笑,慢条斯理地摘下饮料瓶上的吸管,插入包装,吸了一口苏晓蓉买的蜜豆女乃,真甜。
江劲火大地质问:“你说啊!什么意思?你到底想怎样?”可恶!谭隐之傲慢的态度彻底地激怒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