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气我?”谭隐之绷紧下颚,目光冰冷。“你难道忘了我们受过多少侮辱?我没错!”
谭婉玉感慨地说:“你说那个傻瓜没用……她能让你开心,这还不够?太够了!除了追逐名利夺取权势,你的心没别的了吗?你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
谭隐之听不进去,硬声道:“我要让老家伙后悔,我要把他踩在脚底,等我跟王刚——”
“我不要听!”谭婉玉咆吼。“还不够吗?我们被他害得还不够?你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牺牲?赢了又怎样?能快乐多久?”
谭隐之缄默,他一意孤行。有时,望着晓蓉单纯的笑脸,他会有一刹恍惚,怀疑自己的方向。但心底总有个声音,不时告诉他,他还可以拥有更多,他还可以去到更远更高的地方,他不肯放弃。
“现在……”婉玉痛心。“我真怕那个傻女孩爱你,要是知道你是这种人,她会有多伤心?隐之……”谭婉玉翻过身来面对他。“你听妈说,不要连感情都牺牲,生命里没有爱太惨了……”
“是吗?爱?”谭隐之起身,眸似寒星。“看看爱把你害成什么样?我回去了,过阵子再来看你。”转身离开。
“隐之?隐之?!”眼睁睁看爱子离开,谭婉玉觉得她儿子好孤单、好可怜。
那抹挺拔的背影,紧跟着噬血的噩梦。过往的伤痛,如巨大梦魇一步步吞食他的心。她可以想象到隐之活得有多么辛苦、多么寂寞,偏偏她无力让他撇去阴霾,迎向阳光。
第七章
午后,阳光灿灿,“好家在”公司传出一阵暖昧申吟——
“哦~~左边……喔~~右边……噫~~上边……嗯~~下面,下面下面,对对对,喔耶~~”黄总反身坐在椅子上,肥胖身躯扭来扭去,舒爽地申吟着。
“奇怪?怎么没人接?”晓蓉左肩夹电话,右手抓枝搔背的木耙子,帮黄总扒痒。
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她打的电话没人接,倒是享受她帮忙扒痒的人直申吟。
“耶……耶……喔耶,好舒服~~天啊~~感恩……”
“怎么搞的?!”晓蓉摔上电话。
黄总回头哼一声。“你打给谁啊?是那位鼎鼎大名的信毅谭先生咩?”
呵呵呵,晓蓉笑了,忽地瞠目,用耙子敲黄总的背,喝道:“不是!讲话不要那么酸。”
“哼!”黄总转回脸去。“你给我小心点。”对於部属跟敌人交往的事,他还是根介意。
“哼什么哼!”晓蓉扔了木耙,表情凶狠,指关节掐得喀喀作响。她嚷:“开始喽~~”
黄总坐直,憋气,闭眼,一副赴死的表情。“臭丫头,来吧!”
晓蓉吸口气,手指往他肩膀插去,吼:“肩井穴——”
“啊~~”黄总痛呼。
晓蓉发功,手往他脊椎一路戳下去。“风门、肺俞,心俞,志室——”
“啊~~啊~~啊~~”黄总飙汗。
接下来更猛,她双手架住老总两臂,膝盖顶住老总腰处,手往后扯,膝盖住前顶。“我顶!”
“……”这回黄总竟然没叫。
“我再顶~~”她更使劲。
“……”还是没反应。
再更用力,晓蓉大叫:“我顶顶顶——阿呃——”
有了,有反应了,一阵关节喀响,老总俯趴椅背,胖身子蠕动几下,一股热气从脚底冲上膝盖,膝盖冲上丹田,丹田冲上脖子,脖子冲上嘴,嘴巴打开——
“好~~爽~~啊~~”
他软倒,啜泣,飙泪。感动啊,疾病多年,打结的背脊,这会儿竟被她喀嗤喀嗤顶松了,他感动哽咽道:“太舒服了,蓉蓉……”
噁~~晓蓉打个冷颤,深吸口气——呼~~收工。
“看样子我没白学了。”她乐了,最近常到妈咪的菜市场,跟杀猪的郝伯伯学筋络按摩,郝伯伯有按摩执照哩!听说人会失眠是气血不顺,气淤体内,郝伯伯说只要学会舒筋活穴,保证病患按过后每晚跟周公相好,直睡到天明。
嗯,望着瘫在椅上昏昏欲睡的老总,实验效果卓越,很好,晚上可以大展神功了,呵呵呵,亲爱的隐之,你等着~~
“总经理?”晓蓉戳他肥背。
“嗯?”高潮刚过,头昏昏脑钝钝。
“最近有接到德一街王伯伯的电话吗?”
“王伯伯?”黄总思索。“哦~~是那个柴大作家要买的……”
“对啦对啦,就是那间的王伯伯啦,我最近打电话都没人接。”
“人家都说不卖了,可能故意不接你电话。最近不是有栋内湖的别墅,你让柴先生买那间啦!”
“不行,他买王伯伯的房子是有原因的。”晓蓉眯眯笑。哦,浪漫的柴先生,真羡慕那个被他喜欢的女人,隐之就不够浪漫,唉~~
“什么原因?”黄总好奇。
“你不懂啦!总经理,我给你按得舒不舒服?”晓蓉笑得谄媚。
“舒服、舒服。”
“去外面给人家按一次要八百元。”
“蓉蓉对我真好!”黄总一脸感动。
“桌上那盒茶叶给我。”
“嗄?!”有没有听错?他回头,看晓蓉抓着木耙。
她面无表情地道:“早上代书送你的茶叶给我,我想拜访王伯伯。”
哇靠!这丫头还真懂得敲杠。黄总瘪嘴。“不要。”
“不要?!”声音高八度。
“我要留着自己喝。”黄总坚持。
啪!木耙子重击桌面,晓蓉嚷:“我要跳槽到信毅!”
“蓉蓉~~”黄总站起,拢拢她的头发,拍拍她的肩膀,拉拉她衣领,肥脸笑得挤成一团,眼睛亮晶晶,口气软趴趴。“茶叶在桌上,顺便跟会计拿一百元去吃下午茶,早点拜访王伯伯,不要弄到太晚,女孩子出门要小心,骑车要戴安全帽,最好还戴口罩,擦点防晒油,不要晒伤皮肤,呵呵呵~~”
“谢啦,掰掰。”晓蓉乐得大笑,她拎了茶叶,挥挥手,拜访王伯伯去喽!
才走出大门,谭隐之电话立刻追来——
“你在哪?”
“我在公司,正要出去。”
“去哪?”
“去拜访客户,在公馆附近。你在干么?”
谭隐之独自一人,坐在医院大厅。“……我在忙公司的事。”
“哦。”晓蓉边讲电话,边牵着机车出来。“在忙啊?那你还打电话?”她甜滋滋地问:“你想我啊?”嘻皮笑脸的。
“早餐有没有吃?”他的嗓音温柔亲昵。
“有!”答得精力旺盛。
“午餐有没有吃?”
“有!”她报告。“国民便当,还有一颗茶叶蛋。”将包包背好,坐上机车。
“有没有戴安全帽?”他问不休,她沈默了。他又问:“有没有啊?”
“隐之……”她声音沙哑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我好感动!”晓蓉揉揉眼睛。“你特地打电话关心我吗?你对我真好……我觉得我好幸福喔~~”好甜蜜,好感动。
“……”那端沈默了。
怎么不说话了?“喂?喂?!喂喂喂!”晓蓉哇哇叫。
“我挂了。”他关掉手机,顾不得一头雾水的苏晓蓉。
谭隐之回公司和经理开会,会议中场的休息时间,秘书送来几款喜帖。
“按照您的指示,厂商先派几款给您挑选。”
谭隐之随便拿了一张给她。
“是。”秘书取走喜帖,谭隐之觉得那艳红的喜帖好刺眼。
他起身走出会议室,步往走道尽头,走道上覆着深蓝地毯,他抬眼望,一盏一盏单调的白色日灯,清清冷冷的,他又低头,沈思一会儿,迈步至走道底,推开逃生门,在楼梯间拿出手机,打开,拨给苏晓蓉。
“喂……”晓蓉有气无力的。
“怎么了?”谭隐之紧张。